千古风流谈笑间(全本)-6(1/1)
第九卷 祝融峰顶碧竹屋 第一章 酒逢知己
缠绵良久,三人方才分开,南宫凤仪、南宫凤姿一左一右依偎在情郎怀中。
“逍遥哥哥,你……你可不能辜负我哟。”南宫凤姿呢喃道。
“傻瓜,我怎么舍得呢。”任逍遥越看越爱,柔声道,“来,让我亲一亲。”
“嗯”南宫凤姿紧紧闭上美眸,樱唇轻启,一副等待爱怜的模样。
任逍遥缓缓低下头去,眼看就要吻在她柔嫩的香唇上。
“砰!”大门轰然洞开。
“谁?”南宫凤姿有些惊慌的睁开双目,颤声道。
“芙……芙蓉!你……你怎么来了。”饶是任逍遥素以沉着镇定著称,骤见俏脸含煞的水芙蓉立在门外,亦自惊惶失措。
“我……我要不来,怎知……怎知你为了其他女人,将我……孤零零的抛在那里。”水芙蓉一对美眸泪花乱转的瞧着任逍遥,仰着能他肝肠寸断的绝世玉容,悲切的道。任逍遥前往花萼谷送药,久久未归,自己担心他出事,特地问清路径前来探询,岂料到得门外竟发现任逍遥和南宫姐妹在里交媾欢爱、翻云覆雨,其哀其怨可想而知。
“芙蓉,你听我解释……”任逍遥赶紧坐起,手忙脚乱的穿起衣衫。
南宫姐妹聪明伶俐,焉能不知对方亦是倾心于任逍遥的女子,南宫凤仪雍容高雅,与世无争,只是取过绣被蒙住身子,静静倚在床头;南宫凤姿最爱胡闹,当即从背后将任逍遥抱住,赤裸的玉体紧贴着他虎背,腻声道,“逍遥哥哥,她是谁呀?”瞧情形,俨然在向水芙蓉示威。
“你……你们……”水芙蓉给气得泪如雨下,呜咽道。
“哭什么,没看见逍遥哥哥正和我们……”南宫凤姿终究面子薄,话到嘴边便羞红着脸,说不下去了。
“哼!”水芙蓉心头火起,狠狠瞪了任逍遥眼,转身便走。
“芙蓉,等等我。”任逍遥忙不迭的套上鞋袜,却给南宫凤姿拉住。
“逍遥哥哥,你去哪?”南宫凤姿娇笑道。
“我去追她。”任逍遥心急如焚的说道。
“别走嘛,再陪陪人家。”南宫凤姿撒娇道。
“唉呀,别闹啦。”任逍遥生怕水芙蓉情急之下闹出乱子,一把甩开南宫凤姿,夺门而出。
满天星光下,那还有水芙蓉的影子。
任逍遥侧头一瞥,陡地发现拴在小屋旁的风火闪电驹没了踪影,登时醒悟到水芙蓉已经策马离开了花萼谷。
“芙蓉只身一人,倘若遇上绝杀……”念及此处,任逍遥不寒而栗,随手牵过匹马,直朝谷口驰去。
出谷的路径只有一条,但过了盏茶功夫仍没瞧见水芙蓉的身影。
任逍遥心里清楚,风火闪电驹脚力非凡,既然起头没能跟上,再追怕就难了。
天色渐渐大亮,一行蹄印出现在谷口正西方,想起水芙蓉委身相随的绵绵爱意,想起离开烟霞岛前易天寒的殷殷嘱托,任逍遥暗自决定,跟着蹄印前行,无论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芙蓉找回来。
※ ※ ※ ※ ※
不知不觉间,几天过去了,任逍遥不辞辛劳,昼夜策马狂奔,希望能够借此拉近与水芙蓉的距离。起初,康庄官道上蹄印清晰可见,行人们也曾说起有位骑着白马的美貌少女路过,然而进入湘东边境后,却再也寻觅不到半分有关水芙蓉行踪的讯息。
这日,他来到一处繁华的市镇,街口界碑上赫然写着“衡山镇”三个大字。
“咦,怎的到了衡山。”任逍遥心中一动,“糟糕,自己没日没夜的狂追,说不定已将芙蓉甩在后面,否则沿途怎会连风火闪电驹的蹄印都未瞧见。”
按说,以他丰富的江湖阅历,绝不该有所疏忽,但所谓“关心则乱”,任逍遥满腔心思全都放在水芙蓉的安危上,哪还顾得着这些个旁支末节。
念及此处,任逍遥顿觉口干舌燥,于是策马入镇,随意进了家酒肆。
酒肆的规模并不大,虽分上下两层,但下层仅仅摆着八、九张桌子,任逍遥见四周酒客稀少,心中不悦,信步来到二楼。
“小二,十斤花雕。”任逍遥捡了张靠窗桌子坐下,朗声道。
“好叻——”伙计吆喝着将酒送到。
“给我也来十斤。”楼梯口倏地出现位举止从容的紫衣少年,悠然道。
任逍遥目光一亮,此人年在二十许间,相貌英俊,谈吐不凡,沉着冷静中透着股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高傲秉性,鹰隼般锐利的眼睛蕴藏着深刻的洞察力,令人不敢逼视。
“兄台好酒量。”任逍遥有心与紫衣少年结识,吩咐酒保取过杯筷,移到他席上坐下,含笑道。
“彼此彼此。”紫衣少年目光灼灼的审视着任逍遥,欣然道。
“兄台,请。”任逍遥为紫衣少年的杯子添满酒,徐徐道,言毕端起自己的杯盏,一饮而尽。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紫衣少年双目精芒大盛,放下酒壶,凝望杯内荡漾的烈酒,沉声道,“既然要喝,就得喝个痛快,用杯盏作甚。”说着抓起酒坛,咕嘟咕嘟的便喝了起来。
任逍遥见他这般豪爽,哈哈大笑,亦抓起酒坛,朗声道:“好,酒逢知己千杯少,干。”
他俩整坛整坛的喝,不多时二十斤上等花雕已然下肚。
任逍遥正要招呼酒保再上几坛,楼下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但觉足音凌乱却又雄沉浑厚,显然来者并非一人,且武功不弱。
第九卷 祝融峰顶碧竹屋 第二章 鲁东四凶
“小二,来盘牛肉。”为首的大汉一上楼便高嚷道。
任逍遥侧目瞥去,只见他手持鬼头刀,满脸横肉,长相极是粗豪,心中不由一动,暗道:“瞧此人模样,似是鲁东四凶中的老大‘雷公破’李天霸,不知其余三兄到了没有。”
正想着,后头又跟进几人,走在前面那人又矮又胖,背上背着根四尺余长的镔铁短棍;中间的青年文士瘦高长面,魁伟魁伟,腰揣一对判官双笔,瞧来颇为顺眼;最后一人獐头鼠目,体形猥琐,容貌凶恶丑陋,予人猴精般的感觉。
“好家伙,四凶可都到齐啦。”任逍遥心中一惊,“他们的地盘远在山洞,千里迢迢的跑来衡山干嘛。”
“叶知秋,你约我们兄弟来这作甚?”李天霸大喝道。他本名李一虎,原是甘陕巨盗,人称‘雷公破’,这倒不是说他武功了得,而是形容他脾气暴躁,如同雷公一般。十年前,李天霸惹上泰山四老之一的玉空,只得隐姓埋名躲到鲁东一带,期间结识了不少黑道好手,于是重新开山立柜,重又做起那没本钱的买卖。
使棍的矮胖子名唤徐超,外号“密不透风”,开山杖法的修为颇是不弱;中年文士“石破天惊”石涛,看起来像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其实确是个臭名昭彰的采花贼;猴精般的汉子乃四凶之末“勾魂爪”刁铁民,他的武功虽不及其余三人,但却阴险卑鄙,为人狡诈。四人结为兄弟后,一味杀人越货,强抢民女,不知在鲁东做下多少恶事,莫说官府拿他们没辙,就连一些帮会门派也不敢随意招惹。
任逍遥骤听“叶知秋”三字,惊骇之情溢于言表,眼前的俊秀无匹、神采奕奕的紫衣少年竟是与自己同列武林四秀之一的南七北六十三省绿林盟总瓢把子叶知秋。
叶知秋冷笑一声,举掌拍在桌上,两只杯子同时粉碎,酒坛却奇际般完好无损,仰天长笑道:“当日我在绿林大会上说得清清楚楚,大宋境内各处山寨日后不得再做欺压良善,违背‘三劫三不碰’规条的案子。谁想你们四个竟视若无睹,
上月初八公然劫了威远镖局总镖头周易亲自押运的十万两镖银。若只为财倒也罢了,你们却连周总镖头那十四岁的小女儿也不放过,将其轮奸至死。我叶知秋身为十三省绿林盟总瓢把子,若不对此加以严惩,有何颜面去见天下百姓。”
“我……我等已经山寨解散,为何你还穷追不舍。”石涛颤声道。
“哼,欺辱妇孺乃绿林大禁,四位在江湖中混了几十年,不会不知道吧。”叶知秋冷笑道,“今天约你们来,就是想作个了断。”
“格老子的,别以为我们怕你。”刁铁民大怒道。
“你们要是怕我,恐怕早已逃到天涯海角去了吧。”叶知秋敛去笑容,冷哼道。绿林大会当日,四凶并未亲临,自然也就不知他的厉害。所以解散山寨,完全因为他们的暴行引起了杨文豪、陈霸山、张东华等绿林大豪的一致谴责,再也无法在鲁东立足。
“叶知秋,你想怎样?”李天霸倒底是四凶之首,表现除应有的沉着冷静,沉声问道。
“主凶自刎,余者各断一臂。”叶知秋说罢,缓缓将手伸向腰间。
“锵”凛冽森寒的剑气,登时催迫而出,此剑通体漆黑,暗运玄光,俯视剑身,犹如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深邃,浑然无迹。
“好一柄神兵,看似不在冰魄玄霜剑之下。”任逍遥心下暗赞。
“莫……莫恋锋!”李天霸为兵刃锋芒所慑,失去冷静,颤声道。
“没错,用它自刎不会感觉到半分痛苦。”叶知秋双目杀机乍闪,盯着主犯石涛,冷笑道。”
“鲁东四凶向来同生死,共进退,想取我三弟性命,先胜过……。”徐超极讲义气,提起铁棍做势欲上。
不待他把话说完,身旁的李天霸已率先冲到叶知秋跟前,迎面一刀,当头直劈。
“好一招‘力劈华山’,看来李天霸果然有些斤两。”任逍遥见他刀势刚猛,隐隐有风雷之声,不由为叶知秋担心。
“砰!”一声巨响过后,李天霸魁梧的身躯竟如断线风筝般倒跌回来。
“大哥……”徐超伸手搀扶,哪知这一摔的力道大得出奇,非但没能把稳李天霸,反将他一并掀倒在地。
“‘傲雪寒剑’名不虚传!”任逍遥脱口赞道。
适才李天霸一刀斩下,叶知秋只轻晃莫恋锋便把对方来路尽数封死,同时右脚飞踢,直击李天霸下盘,攻守转换如行云流水,毫无迟滞。
李天霸惊骇不已,立刻收劲,反手横砍叶知秋小腹。岂料叶知秋使得乃是虚招,趁对方回身之际,莫恋锋陡地搭上鬼头刀刀背,随即内劲疾吐,生生将李天霸震开。这三招兔起鹘落,迅捷无伦,于敌于己计算得分毫不差,几乎是在电光火石的刹那便击退对手,若非任逍遥修习凌霄剑诀后目力大进,万万看不清楚,至于其余三凶,则更加面面相觑,茫然不解。
“弟兄们,杀啊。”徐超甚是凶悍,一个鹞子翻身跃将起来,舞动手中铁棍,狂风暴雨般砸向叶知秋。
李天霸、石涛各执兵刃,一左一右包抄过去,分袭叶知秋两肋,他们一伙成名多年,相互间的配合极是巧妙,着实不易对付。
刁铁民颇负智计,心知叶知秋能在绿林大会中败尽群豪,武功之高必定深不可测,纵是己方四人齐上,也未必讨得了好,索性凝立不动,环顾四周,暗自盘算着待会如何脱身。
这是,一旁兀自端的任逍遥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九卷 祝融峰顶碧竹屋 第三章 英雄相惜
任逍遥一边喝酒,一边观赏着四人打斗,只见叶知秋身法曼妙,步履轻灵,忽攻忽守,倏进倏退,尽管处围攻之中,依旧不减其潇洒从容之态。徐超棍势虽猛、石涛笔法纵精,却哪里挨得着他半片衣角。
李天霸口中呼喝,挥刀猛砍,招招蕴劲十足,大开大阖,尽都是些不要命的打法,他心里盘算得当,即便胜不了叶知秋也要与他拼个两败俱伤。
任逍遥见叶知秋一时无法占得先机,正欲起身相助,忽觉一双湛蓝色的钢爪抓向自己前胸。
暗施偷袭者自然是刁铁民,他见任逍遥与叶知秋同桌,想来定是他的朋友,于是狰笑一声,出手相攻,妄图将任逍遥擒住,借以要挟叶知秋。
“自不量力!”任逍遥放下空酒杯,眼内酒意不翼而飞,亮起锐利如鹰隼的神光,随意拿起双竹筷径直戳出。说来也怪,刁铁民的双抓离任逍遥胸口尚有尺余,竹筷竟后发先至,点到他双眼之前。刁铁民若不回抓相救,能否伤得对方尚未可知,但自己那对招子从此就得废了。
情急之下,刁铁民陡然将头侧开,堪堪避过任逍遥一击,同时手腕疾转,双抓趋前,猛地抓向对方右臂。
“好家伙,有两下子。”任逍遥见首招未能奏功,装模作样的夸了刁铁民几句,接着虎臂一分,赫然使上了“逆天神掌”第十八式“月异星邪”。
三十六路“逆天神掌”俱以刚猛著称,唯此一招虚虚实实,变幻莫测,令人防不胜防。任逍遥悟性奇高,仅仅见易天寒使过几次,便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刁铁民击至中途,陡见任逍遥双掌翻飞,护住身前,滴水难入的守势中暗蕴杀机,料定奈何不了对手,只好先行退却,以图后进。
“打你‘曲泽’‘巨骨’。”任逍遥低斥一声,手中竹筷闪电般击出,一前一后奔袭刁铁民,刁铁民心中暗喜:我这双钢抓经寒铁百炼而成,纵是寻常刀剑亦能折断,何惧区区竹筷。况且‘曲泽’‘巨骨’二穴,一在臂弯,一在肩头,只须回肘守御,绝无可能为对方所乘。于是左爪凝立不动,右抓成蛇形探出,满拟一招化解对手攻势。
任逍遥掷筷时所使手法乃孟氏暗器中的绝学——南辕北辙,与寻常门路大相径庭,当先那根竹筷初时迅若闪电,离刁铁民尚有两尺时却倏地变缓,第二支则猛然加速。
刁铁民猝不及防,招式已老,电光火石间,脑海陡然闪过个念头:救?还是不救?任逍遥说得清清楚楚,攻他‘曲泽’‘巨骨’,可依竹筷来势,却分明指向胸腹。
“声……声东击西。”刁铁民很快作出判断,左爪仓促捣出。
他的举动正中任逍遥下怀,手臂方自伸直,两支竹筷恰好在空中撞到一起,随即方向立转,不偏不倚正中‘曲泽’‘巨骨’二穴。
这两处穴道极是紧要,若有阻塞,半身立瘫,刁铁民一时大意,落入任逍遥圈套,内劲直透脏腑,登觉痛彻心肺,禁不住嗷嗷大呼。
“你在鲁东作恶时,可曾想到会有今日。”任逍遥望着瘫倒在地的刁铁民,厉声训斥道。
“我……”刁铁民哑口无言。
“叶兄,我来助你。”任逍遥袖袍一拂,扑向石涛。
“多谢兄台好意,我只不过想多见识他们几招,无须相帮。”叶知秋说着长剑圆转,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徐超一计杀招。
任逍遥心下释然:我道李天霸等人功夫不过二流,如何能与叶知秋相持至今,原来他是为了体察三凶连环进击的招式配合,这才未尽全力。
“萧萧煞煞绝乾坤!”斗至分际,叶知秋仰天长啸,攻势瞬间暴涨,但见朵朵剑花不住闪现,宛如漫天星雨当空撒下,四面八方都是剑光人影,看得三凶眼花缭乱,胆战心惊。
任逍遥亦未见过如此美轮美奂的招式,心中大是叹服,尚未来得及出口称赞,李天霸、徐超、石涛已俱各中剑,踉踉跄跄的跌退一旁。
“南七北六十三省绿林盟总瓢把子果然名不虚传。”任逍遥含笑递上大坛美酒,叶知秋也不推辞,一把扯下封塞,大口大口的喝了个干净。
“爽快。”任逍遥豪气顿生,陪他共饮。
“多谢兄台替我收拾了刁铁民这个败类。”叶知秋搁下酒坛,拱手道。
“铲奸除恶乃我辈本分,何必言谢。”任逍遥哈哈大笑,朗声道,“倒是总瓢把子的剑术着实令我大开眼界。”
“兄台施展暗器的手法,在下亦佩服的紧。”叶知秋双目灼灼生辉,油然道。
“敢情他俩素不相识。”刁铁民懊恼不已。
“对了,还未请教兄台大名。”酒过三寻,叶知秋兴致盎然的问道。
“在下姓任,草字逍遥。”任逍遥现出一贯的洒脱,毫不避讳的答道。
“‘风流盗侠’任逍遥?”叶知秋双目射出兴奋神色,惊异道。
“呵呵,风流二字可不敢当。”任逍遥抱拳道。
李天霸、徐超刚要上前求饶,骤问“风流盗侠”四字登时吓得毛骨悚然,叶知秋只说要取石涛性命,或许还能饶过他俩,但任逍遥素来疾恶如仇,凡遇奸佞嚣小从不留情,只怕非要二人授首方肯罢休。
“任兄打断如何处置他们?”叶知秋朝他望去,闲话家常的问道。
“依我看……”任逍遥正待说话,又有数人进入酒肆。
第九卷 祝融峰顶碧竹屋 第四章 翠衣少女
走在最前面的是位美若天仙的妙龄少女,年纪约在十五、六岁间,秀发长垂至背,只用方淡紫色的薄纱轻轻束住,身穿翠绿色的轻罗长祆,下配粉红色的绫罗绸裙,姿色绝美,体态婀娜,白嫩似玉的肌肤和淡雅清丽的装束相得益彰,更突出她如花似玉、国色天香的绝美容颜。
凝神望去,但觉此女有种婀娜多姿,秀外慧中的动人韵致,秋水盈盈的美眸荡漾着无限情意,妙目流转间百媚千娇,我见犹怜。
“好美的姑娘。”任逍遥瞧得呆了,不由自主的沉浸在少女出尘脱俗的曼妙身姿中。
“小二,给爷上茶。”
“快快快,咱们渴死啦。”
众人纷纷叫嚷道。他们中除翠衣少女外俱都身着灰色长衫,腰悬长剑,一看便知乃衡山派弟子。
酒肆二层本由三名伙计打理,奈何早被先前的打斗吓个半死,抖抖嗦嗦的躲在墙角,半晌不敢应答。
翠衣少女口中饥渴,见无人搭理,柳眉微颦正欲发作,另一名衡山派弟子忙道:“师姐,这里有人动武,你瞧。”说着伸手指向鲁东四凶。
“好啊,哪里来得小贼,竟敢在我衡山脚下动武。”翠衣少女见李天霸等人个个衣衫带血,面目狼狈,内心大是愤怒,娇斥道。
刁铁民见此情景,暗想:这少女骄横跋扈,父母必是衡山派中大有头面的人物,何不调唆她与任逍遥、叶知秋相斗,自己也好趁机溜走。于是忙不迭的指着任逍遥,故作惊骇道,”姑娘,救救我呀,他……他是‘采花人魔’秦伤,一旁那个是‘百淫魔君’王炫琪,他俩说要挑平衡山派,奸污贵派女眷,我……我们兄弟四个实在敌不过,您就行行好……”
任逍遥、叶知秋相视大笑,刁铁民造谣生事的本领未免太差,试问一代宗师独孤宇坐镇衡山,当今天下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这里撒野,别说秦伤、王炫琪,便是换成鬼冥神君亦或恨天也未必敢在衡山脚下公然现身。
岂料,翠衣少女问言径自大怒,长剑一引,不由分说的便朝任逍遥刺去。原来她自小娇生惯养,毫无江湖阅历,又见任、叶两人神态倨傲,且还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只当刁铁民所说是实。
“好性急的小姑娘,你这样日后如何嫁人呀。”任逍遥哑然失笑,举掌相迎。
武学有云“刀走白,剑走黑”,白乃中宫直进,黑乃旁敲侧击,意思是用剑应以飘逸灵动为主,宜走左右边锋,不似舞刀弄枪可由正面任意进招。翠衣少女开首第一式便攻前胸,委实大犯剑术之禁,若非造诣极深便是求胜心切。
叶知秋何等身份,自然不屑在衡山派弟子前多加解释,右手收回莫恋锋,左手轻抚酒坛,饶有兴致的观赏着任逍遥与翠衣少女间的精彩对攻。
忽听翠衣少女一声娇斥,长剑贯满气劲,无孔不入,无隙不寻的朝任逍遥狂攻过去,瞬间生出摇天撼地的惊人威势。
“流星十三式!”叶知秋微微色变,沉声道,“任兄,小心啊。”
翠衣少女使得正是衡山派绝学流星十三式,这套剑法共分十三招,每招又有十三种变化,一招击出,其余十二招接连而至,犹如流星坠地无孔不入,无坚不摧,足令对手心境胆寒。昔日林非凡初出江湖,以此剑法力败各路高手数十人,博得“流星剑客”的美誉,其威力之强可见一斑。
翠衣少女手中宝剑幻做漫天剑影,狂风暴雨般往飞洒过来,好看至极点,也可怕至极点。任逍遥足点微点,猛地后退,第一招登时落空;第二招击出时,他不退反进,猛然扭身,一个筋斗翻跃过去;第三招、第四招、第五招……任逍遥逐渐进入止水不波的超然境界,飞仙化羽收发由心,七纵七跃间堪堪避开;第九招上,翠衣少女气贯剑锋,内劲离刃疾发,直贯任逍遥面门,却给他袖袍一拂,强自截断;面对彷如天马行空,无迹可寻的第十招,任逍遥以鬼魅般的高速横向侧移,再度令翠衣少女无功而返。
“不打啦,不打啦!”翠衣少女倚着桌脚急遽喘息,嗔怒道,“你就知道躲呀躲的,算什么英雄?”
“哈哈哈,我有承认自己是英雄么。”任逍遥嘻嘻笑道。
“你,你……”翠衣少女娇悄可人的粉脸涨得通红,呐钠道。
“听清楚啦,我可是‘采花人魔’。”任逍遥有意戏耍翠衣少女,调笑道。别看他平日正正经经,偶尔扮扮淫贼倒也有几分神似。
“你要作甚么?”翠衣少女见任逍遥“面目狰狞”,骇然道。
“作甚么?当然是……嘿嘿。”任逍遥步步紧逼,阴笑道。
“呜……呜……我怕。”翠衣少女出人意料的丢下长剑,失声痛哭。
“唉呀,你别……”任逍遥何曾见过如此娇气的少女,饶是聪慧绝伦,满腹智计,也不知怎生是好。
叶知秋见罢,哑然失笑,堂堂风流盗侠竟也有面对姑娘家束手无策的时候。
“师姐,我们替你教训他。”众衡山派弟子拔剑欲上,岂料翠衣少女反而哭得更加厉害,当真楚楚动人,我见忧怜。
“姑娘,我站着不动,让你攻上十三招那总成吧。”任逍遥露出无可奈何的懊悔神色,陪笑道。
“真的?”翠衣少女哭声立止,哽咽道。
“唉,我何必骗你。”任逍遥拿她没辙,苦笑道。
“看招。”翠衣少女倏地抢过把长剑,先在半空急速颤动,然后抖个笔直,剑锋化为一点银芒,自下而上以惊人的速度刺向任逍遥咽喉要害。
第九卷 祝融峰顶碧竹屋 第五章 淫贼施暴
乍眼看去,这招似是华山派的玉女投梭,却又与天极教的长河落日有几分相似,再一细想又觉变成了听雨轩的推山填海,真个变化多端,难以琢磨。
任逍遥沉肩扎马,使出逍遥无极掌全神应对,但见他双足矗立,气定神闲,严守“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的武学要旨,见识破式,见招拆招,无论翠衣少女如何猛攻,始终占不到半点便宜。
叶知秋仔细观察,只觉任逍遥虽不能施展鬼魅般快速、令人幻象丛生的步法,却将吞、吐、封、闭、挡、打、缠、拿八决发挥的淋漓尽致,守固然守得滴水难入,无懈可击,间或递出一两计攻势则若行云流水,圆转如意,实有鬼神莫测之机。心中大赞:怪不得风流盗侠在江湖中声名卓著,莫说那天下无双的轻功,单只这套掌法便可独步武林。
“姑娘,收手罢。”任逍遥拆到第十一招,迎上翠衣少女美丽而变化多端的眸神,煞有介事的笑道。
“急什么,还有两招呢。”翠衣少女一语未了,剑式陡变,原本绵密的剑势刹那间变得稀疏起来。衡山派诸弟子见罢,莫不以为翠衣少女气力难支,大是惋惜,唯有叶知秋神态骤变,原来翠衣少女使得正是衡山七绝剑中的第三招“石廪吐雾”。
衡山七绝剑乃衡山派至高无上的剑法,威力犹在天极教“君临”,泰山派“天绝三式”之上。昔日华山之颠,一代宗师独孤宇凭此绝学败尽中原群豪,被世人公推为天下第一高手,其招数之精,变化之巧可想而知。
“唰唰唰”今人窒息的剑气扑脸而来,随着翠衣少女不断逼近,任逍遥眼前尽是点点银芒,换成数月前,他根本不知对方由那一个方向角度进攻,更不知该如何所守御。
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的任逍遥岂是当年那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轻浮少年。面对翠衣少女的凌厉攻势,他抱元归一,心神静如止水,感官灵觉瞬间提升至极限,双手挥洒自如的画个圆圈,疾往剑锋套去。翠衣少女但觉股大力推来,兵刃不由自主的歪向一旁,众衡山派弟子俱为任逍遥借力打力的精妙掌法所慑,惊得愣立当场。
“最后一招!”翠衣少女纤手微扬,揉身复上。
剑芒激闪,寒光电掣,潮涌般的真气疾速往四方扩散。
任逍遥只觉身周狂风大作,滚滚劲浪形成一个又一个旋涡,如实质而有行的兵刃,没头没脑地攻向自己。更令人惊骇的是,翠衣少女剑招甫出,他便头脑发僵,四肢打颤,仿佛置身于数九寒天,斗志尽消,信心全无,眼睁睁的看着长剑刺向胸膛,却偏生作不出任何护卫防御的举动。
“锵”的一声,冰魄玄霜剑从剑鞘弹出寸许,发出动人心魄的清越剑呜。
任逍遥虎躯剧震,顷刻间心神尽复,反手一计“云想衣裳花想容”迎上前去。双剑相交,翠衣少女的佩剑应声折断,恍急中她一个趔趄,竟自栽进任逍遥怀里,顿时秀靥通红,少女的害羞和矜持横露无疑。
叶知秋大笑道:“自古相传剑可通灵,遇有危险便会发声示警,今日……哎哟,鲁东四兄跑了。”
任逍遥问言急忙扭头,果见原本缩在墙角的李天霸等人全都不知去向。
“任兄,我去追敌,这里的事情留交你。”叶知秋长身而起,当机立断道。
“谁都不许离开。”三名衡山派弟子挡住楼梯口,大声喝斥道。
“哼!”叶知秋冷笑一声,从怀中抽出张大红拜帖,傲然道,“回去告诉林掌门,就说我身有要事,改日再上山请教。”说罢,随手一掷,径直由窗口跃下。
领头的衡山派弟子拾起拜帖,见上面赫然写着:“南七北六十三省绿林盟总瓢把子叶知秋拜上”十九个大字,吓得战战兢兢,面面相觑。
翠衣少女少女羞涩万分的退到一旁,其中年纪最长的衡山派弟子大步上前,朗声道:“阁下剑法高超,我等自认不敌,但你在衡山境内闹事,鄙派不能不管,还望阁下上山一趟,面呈家师,将这里发生的一切解释清楚。”他见任逍遥举止从容,谈吐不凡,又与叶知秋交好,料定非天地“采花人魔”秦伤,是以口气缓和不少。
任逍遥暗忖:衡山派乃五大剑派之首,实在不好得罪。于是丢下锭银子以冲酒资,点头道:“既如此,还请诸位带路。”
“哼,到了山上,有你好看。”翠衣少女朝任逍遥扮个鬼脸,气鼓鼓的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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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山自古乃五岳之一,山势雄伟,群峰簇拥,首起回雁,脚踏岳麓,连绵七十二峰,古木参天,幽径重重,以“五岳独秀”闻名于世。其祝融峰之高、方广寺之深、水帘洞之深、藏经殿之秀、禹王城之古、诚心桥之险、龙凤潭之雄、麻姑仙境之幽为南岳“八绝”。山上松涛阵阵,云海翻腾,日出磅礴,景色迷人。
翠衣少女等人久居与此,轻车熟路,上山自是快捷,任逍遥轻功高绝,世间罕有,自也走得不慢,短短半个时辰已抵衡山派大殿。
“爹爹,有淫贼欺负女儿。”翠衣少女狠狠白任逍遥一眼,娇呼着冲了进去。
“等着吧,你死定了。”一名衡山弟子冷哼道。
任逍遥傲然矗立,微笑不语,心里却暗自盘算:她的父亲会是谁呢?
第九卷 祝融峰顶碧竹屋 第六章 流星剑客
“秀秀,你又和师兄弟们下山惹事啦?”略带三分责备关切的语调中,一位身材高挺的中年男子油然步出,他看来约莫三十八、九许,容颜俊伟,相貌堂堂,挺拔健硕的体型显现出卓尔不群的高手气魄。
“才没呢,爹爹,真的实有淫贼嘛。”翠衣少女修长的睫毛一闪一霎,纤手挽着乃父右臂,撒娇般说道。
“参见掌门。”众衡山派弟子齐齐下拜,躬身道。
“原来他就是衡山派掌门‘流星剑客’林非凡。”任逍遥心中一惊,“这么说,翠衣少女便是……便是独孤宇前辈的外孙女,怪不得小小年纪剑法便如此厉害,险些连我都难以抵挡。
“喏,淫贼就是他。”翠衣少女指着任逍遥,没好气的说道。
林非凡上下打量了任逍遥几眼,旋即抱拳道:“小女出言无状,误将少侠当作歹人,还望见谅。”
任逍遥正色道:“林掌门严重了,令爱不过受奸人所惑……”
“爹爹,你别听他胡言乱语。”翠衣少女打断道。
林非凡面色一沉,低斥道:“住口,还不快向人家道歉。”
“凭什么,是他先欺负我的。”翠衣少女绷着粉脸,不依不饶道。
“没错,掌门人,明明……”众弟子纷纷插嘴。
“哼!”林非凡怒道,“平日我是如何教导你们的,怎么今天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了。”
众人听罢,纷纷退到一旁,不敢再说。
林非凡转向任逍遥,肃容道:“少侠神光内敛,英气咄咄,绝非小女所说的淫贼,近来江湖中虽人才辈出,但似少侠这样的却不过廖廖数人。”
“林掌门指的可是武林四秀?”任逍遥含笑道。
“正是。”林飞非凡欣然道,“丐帮帮主熊啸天,聪慧绝伦,武功了得,未及而立便精通降龙十八掌及打狗棒法,堪称丐帮创建百余年来第一文武全才。”
他顿了顿,又道:“泰山派首徒肖星辰,年纪虽轻却英名广播,挑灭太行十八寨、截杀川东五虎,助听雨轩寻找碧血珍珠,无不为人津津乐道。”
“在下见识浅薄,岂敢与‘九州神丐’‘铁剑秋霜’相比。”任逍遥收敛笑容,作揖道。
“少侠无须过谦。”林非凡露出欣赏神色,失笑道,“依我看,你的武功声望绝不在此二人之下,若老夫所料不错,少侠该是……”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任逍遥,缓缓道:“‘风流盗侠’任逍遥。”
“林掌门目光如炬,晚辈好生佩服。”任逍遥动容道。
“你……你真的风流盗侠?”翠衣少女难以置信的呀道。
“承蒙江湖朋友谬赞,在下愧不敢当。”任逍遥风度翩翩的笑道。
“秀秀,爹就说你认错人了吧。”林非凡呵呵一笑,拉过翠衣少女,向任逍遥介绍道,“这位是小女毓秀,我和她娘从小将她惯坏了,所以有些任性,少侠且莫见怪——毓秀,还不快些道歉。”
“对……对不起啦。”林毓秀耸耸香肩,迷人娇态不经意的益发流露,轻抚酥胸道。
“钟灵毓秀,果然人如其名。”任逍遥温文尔雅的一笑,双目闪闪生辉道。
林毓秀被他当面称赞,欺霜赛雪的俏脸飞上两多红云,秀眸异采涟涟,那种不胜娇羞的女儿情态,可以把任何铁石心肠的人溶化打动。
“秀秀,又惹你爹生气了?”一位三十余岁的美貌少妇含笑走出,缓步踱到林非凡身边,柔声道。
“娘——”林毓秀现出顽皮爱闹的神情,扯着少妇衣袖,娇嗔道。想来她定是独孤剑爱女,林非凡之妻,“芙蓉仙子”独孤虹了。
“可不是嘛。”林非凡接过弟子送上的拜帖,匆匆一瞥,含笑道,“咱们乖女儿非但将‘风流盗侠’当成歹人,还把十三省绿林盟总瓢把子叶知秋一并给得罪咯。”
独孤虹听罢,忍俊不禁,旋又将目光投向任逍遥,正色道,“这位定是名动天下的‘风流盗侠’任逍遥了,果然英雄年少,气宇轩昂。”
“晚辈见过林夫人。”任逍遥抱拳道。
“来,大家入内详谈。”林非凡热情的招呼道。
众人来到大殿,分宾主坐下,独孤虹一边招呼弟子奉茶,一边问道。“对了,总瓢把子没上山么?”
“叶兄他……”任逍遥说着将发生在酒肆里的变故从头到尾叙述了遍。
“秀秀,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非不分。”林非凡拂袖怒道。
“唉,娘以前怎么说你来着。”独孤虹亲责道。
“爹,娘,你们别听他的。”林毓秀憋了满肚子委屈,又急又怒道。
“林掌门、林夫人无须担心。”任逍遥急忙插言道,“有叶兄去追,李天霸他们休想逃走,说不准这会儿已然伏诛了呢。”
“呵呵,鲁东四兄遇上二位,活该恶贯满盈。”林非凡欣然道。
“任少侠仗义出手为民除害,江湖幸甚,武林幸甚。”独孤虹柔声道。他俩只道任逍遥与叶知秋乃是旧识,相约共同对付鲁东四兄,却被女儿险些坏了大事,禁不住交口称赞。
任逍遥听罢,破天荒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正色道:“林掌门、林夫人过奖了,铲奸除恶实乃晚辈本分。”
“秀秀,听见没有。”林非凡教育女儿道,“这就叫功成不居,虚怀若谷,以后啊学着点。”
“哼!”林毓秀黛眉轻蹙,霍地站起,现出个可令任何男子色授魂与的幽怨表情,挟着香风从任逍遥身边走过。
“秀秀,你去哪?”独孤虹急忙问道。
“我上祝融峰找外公评理去。”林毓秀猛一跺足,头也不回的跑了。
第九卷 祝融峰顶碧竹屋 第七章 三生有幸
“这……这也太任性啦。”林非凡苦笑道。
“林姑娘童真未泯,娇悄可人,纵有几分任性亦无不可。”任逍遥凝注着林毓秀仪态万千的背影,洒然耸肩道。
“任少侠年纪轻轻,武功了得,不知师从何人?”独孤虹轻声问道。
任逍遥略一沉吟,正色道:“家师有命,不得擅自提及他老人家尊讳,还望林掌门、林夫人见谅。”按说林非凡与孟飞同列中原武林盟八大高手,独孤虹又是当代女侠,纵然告诉他俩想也不犯禁忌,奈何衡山派弟子众多,万一消息传扬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是以刻意隐瞒。
林非凡、独孤虹相视一笑,毕竟武林中难免有些脾气古怪,不愿透露名姓的前辈高人,于是转而谈起江湖轶事,不知不觉便过了半个时辰。
“林掌门、林夫人,晚辈……”任逍遥心系水芙蓉安危,正欲起身告辞,四周忽然响起个雄浑朗越的声音“非凡,即有少年侠客来访,何不请上峰来与我一见。”这话显然发自极远之处,但一字一句却清清楚楚的传入耳中,抑扬顿挫,中正平和,足见他内功之高,当今天下有此精深修为者,非独孤宇莫属。
林非凡面露呀色,大喜道:“岳父他隐居深山多年,连我想见上一面都极其不易,今日竟主动邀约,实在……实在……”
“实在三生有幸。”任逍遥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脱口道。他自小听孟飞谈及独孤宇匡扶武林的英雄壮举,早便对他仰慕已久,恨不得亲耳聆听这位江湖耆宿,一代宗师的淳淳教诲,登时将寻找水芙蓉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林非凡夫妇向众弟子交待几句,领着任逍遥径直出殿。
祝融峰形如飞凤,挺拔突起,高出芙蓉、紫盖、天柱、祥光、烟霞、轸宿诸峰之上,为衡山七十二峰之首,壁立千仞,奇石堆叠,松杉环绕,绿叶成阴,在烟云的烘托和群峰的叠衬下,构成了“万丈祝融拔地起,欲见不见轻烟里”的壮美雄姿。
“任少侠且看。”林非凡遥指峰顶,介绍道:“祝融峰顶腾拿高矗,三面峻峭,另一面缓降成斜坡,两侧联翠鹫、喜阳两峰,北可见洞庭湖烟波浩渺,西可见巍峨雪峰山,更可欣赏衡山云海、林海、竹海、茶海、花海等无限风光,古来游客、诗人歌咏不绝。”
任逍遥闻言,极目四望,但见脚下群峰如浪,绿涛起伏,隐隐可见湘江如带,弯曲成五条白练,遥向祝融,不由问道:“这便是传说中的‘五龙捧圣’么。”
“正是。”独孤虹颔首道,“若逢雨后初晴,还可看见‘一轮红日滚金球’的奇景。”
任逍遥失声赞道:“此处南接衡阳,烟云内城廓显现;北望洞庭,臆想中波涛起伏,当真是个避世隐居的好去处。”
“呵呵,岳父眼光独到,岂是我等所能匹及。”林非凡欣然道,“哎哟,到啦。”
任逍遥凝神望去,但见奇石堆叠的望月台侧,赫然立着间清幽淡雅的碧竹房舍,若非亲眼所见,万万想不到独孤宇竟会隐居于此远离尘喧的僻静所在。
“岳父,我和虹儿把任少侠带来了。”林非凡说着推开大门。
屋内坐着位龙眉皓发、神情慈祥的老人,衣着虽然朴素,却透着股无与伦比的浩然正气,颇有几分道骨仙风的丰采。
任逍遥躬身下拜道:“末学后进任逍遥参见独孤前辈。”说罢双膝跪倒,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少侠不必多礼。”独孤宇袖袍一拂,任逍遥登觉一股拂然而不可御的真力扑面而至,托着自己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外公,欺负我的就是他。”林毓秀有点狼狈地没好气的横他一眼,娇叱道。
望着任逍遥俊秀英挺的面容,独孤宇倏地回忆起当年初逢任憔悴的情景,不由想得呆了。
“外公,外公……”林毓秀拉着独孤宇衣襟,急得险些哭将出来。
“任少侠,多谢你秀秀手下留情。”独孤宇自觉失态,定了定神,沉声道,“对了,令师孟飞近来可好。”
“独孤前辈,您……您怎知尊师名讳。”任逍遥大吃一惊,失声问道。
独孤宇捋须微笑,淡淡道:大殿离此约有二里,你和小女小婿不过盏茶功夫便即赶至,足见轻功不弱;此刻面不红,气不喘,内功必有相当修为;离屋数丈,我才听见足音,江湖中除少林派的‘一苇渡江’和你师父的‘飞仙化羽’外再无别种步法有此神效。凭以上三点,倘若再猜不出你是孟飞的传人,独孤宇真就瞎了眼啦。”
任逍遥心悦诚服道:“当日在烟霞岛上,易天寒老前辈听我口述三招便即看出晚辈师承,今日独孤前辈未见吾面,未闻吾声,一语道破尊师名讳,实在令晚辈佩服的五体投地。”
“任少侠,孟老哥他……”林非凡急欲得知孟飞近况,迫不及待的问道。
任逍遥陵一揖到地,欣然道:“恩师隐居海外,精研武学,已有十几年没回中原了。”碧竹屋内仅有独孤宇、独孤虹、林非凡、林毓秀四人,自然无须隐瞒。
“原来如此,我说怎地久日未见孟老哥侠踪。”林非凡释然道。
“你是怎样见到易天寒的?”独孤虹插言道。
“我与肖兄前往东海寻找碧血珍珠,恰巧在烟霞岛遇上易老前辈,蒙他几番提点指教,真个受益匪浅。”任逍遥肃然道。
“想来易兄仍旧痴迷武学,终日钻研吧。”林非凡夷然笑道。
任逍遥油然答道:“易前辈对当年败给晓尘大师耿耿于怀,立誓若不创出破解大金刚掌的招式,绝不重履江湖。”
“他呀,就是这牛脾气。”独孤宇莞尔道。
“那易前辈创出这招了么?”林毓秀好奇的问道。
“嗯”任逍遥缓缓点头。
“此招威力如何?”林非凡正色问道。
“无与伦比!”任逍遥犹有余悸的感叹道。
“呵呵,他日若有机会,定找易兄讨教一二。”林非凡跃跃欲试道。
“听闻任少侠曾斩断秀秀佩剑,不知可否取兵刃予我一观。”独孤宇默思半晌,含笑问道。
任逍遥不敢怠慢,急忙解下冰魄玄霜剑躬身递上。
“冰……冰魄玄霜剑!”林非凡、独孤虹失声惊呼。
第九卷 祝融峰顶碧竹屋 第八章 惊世神威
“任憔悴是你爹?”独孤宇一字一顿,沉声问道。
“不,晚辈自小父母双亡,全仗恩师抚育至今。”任逍遥正色道。
“孟飞可有其他弟子?”林非凡肃容问道。
“这倒没有。”任逍遥摇头道,“不过恩师诞下个女儿,我唤她作师姐。”
“哦,看来你爹娘与孟飞的交情不浅啊。”林非凡笑呵呵的说道。
“唉,晚辈福薄,二老离开人世时尚在襁褓之中,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任逍遥双目涌出热泪,悲声道。
“那冰魄玄霜剑你又从何而得?”独孤宇皱眉道。
“是我在云坞谷底偶然发现的。”任逍遥回答道。
“云坞谷底,莫非在杭州五云山附近?”林非凡喃喃道。
“没错,当时……”任逍遥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详尽的叙述出来。
“天意,天意啊!”独孤宇仰天长叹道,“任兄弟你英雄一世,风流半生,不但亲手挽救了中原武林,而且还留下个武功卓绝的隔世传人,老哥哥我当真倍感欣慰。”以他六、七十载的江湖阅历,早就看出任逍遥定是任憔悴的嫡亲骨肉,所以未曾点破,也是抱着和易天寒相同的心思:既然孟飞都没告诉徒儿,自己又何必多嘴呢。
任逍遥惊讶道:“独孤前辈与任前辈乃是旧识?”
林非凡正色道:“岂只旧识,岳父与任大侠可是忘年之交呢。”
“愿闻其祥。”任逍遥兴趣盎然的说道。
独孤虹含笑道:“任少侠,二十年前的君山大会你该听说过吧。”
“嗯”任逍遥点头道:“当时修罗教大举入侵中原武林,短短数月便吞并了大小几十个帮会门派,独孤前辈您悲天悯人,心系天下苍生,振臂一呼召集江湖群豪,于丐帮总舵君山举行武林大会,推举出中原武林八大高手,并一致决定在他们的带领下共同抗击外敌。”
独孤宇接道:“由于时间紧迫,我们并没有排定八大高手的座次,而是立刻分赴各地,协助那些岌岌可危的帮会门派。”
“但江湖中人,谁能舍得了名利之念,谁又不想争夺中原武林第一高手的名号呢。”林非凡不胜唏嘘道,“我等八人俱乃当世英豪,意气风发,同仇敌忾,却仍放不下追名求胜之心,于是一个月后,众人相约华山,比武论剑。
独孤宇露出缅怀神色,缓缓道:“当时,我等苦战三日三夜……”
“三日三夜,不是十天么?”任逍遥茫然道。
“八大高手的名次,三天便已排定,剩下的时间我们是在和他较量。”林非凡解释道。
“林掌门说得‘他’莫非是任前辈?”任逍遥肃容道。
“正是,当时我们刚要下山,任兄弟竟和他妻子一道出现在玉女峰旁,声言遥与我等分个高下。”独孤宇朗声道,“比武论剑之事,江湖人尽皆知,前来观战者不下数万。一来为让我等安心比武,而来为了照顾大伙面子,少林、丐帮、衡山、泰山、华山各自派遣精锐弟子把住上山通路,任憔悴夫妇能够轻而易举的避开他们,足见武功不弱,加上孟飞又是他结拜兄弟……”
“什么,任前辈是师父大哥。”任逍遥大吃一惊,“我……我怎么没听师父提起过。”
“任憔悴那时不过三十有余,可谓英雄得志,意气风发,她夫人梅若雪亦是风华绝代,不可方物。”林非凡的语调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在场众人人皆乃武学大家,谁都看得出来这对夫妇的修为绝不在我等之下,因此接受了任憔悴的挑战,在山顶休整一夜后,排名第八的我当先出场。”
“这一战胜负如何?”任逍遥急忙问道。
“唉,我林非凡自负通晓衡山七绝剑、流星十三式两大绝学,武功尽得岳父真传,江湖中罕逢敌手,却不料……却不料在十一招上兵刃便给绞飞。”
“不可能吧,爹爹,你只挡得了十招。”林毓秀愕然道。
“凌霄剑诀乃当世剑法之冠,别说是我,就连肖玉孙也只接得住十六招。”林非凡感慨道。
任逍遥听罢,心中暗道:易前辈曾说凌霄剑诀的威力犹在御龙九变,天绝三式之上,看来并非谬言。
“外公,您乃天下第一高手,想必战胜任大侠了吧。”林毓秀“噗嗤”娇笑,哆声道。
“我?我也输了。”独孤宇苦笑道。
“岳父,你俩不是战成合局了么?”林非凡呀道。
“那只是任憔悴照顾我颜面,没有直说罢了。”独孤宇喃喃道,“肖玉孙败北后,任憔悴约我单独前往朝阳峰比试,其余众人则留在原地修养。”
“太不公平啦。”林毓秀高嚷道,“外公您为夺中原武林第一高手的名号,已与众人剧战数日,精气神消耗极大,如何还能与任憔悴较量。”
“傻孩子,任憔悴不是也战胜了肖掌门、熊帮主他们么?”独孤虹柔声道。
“可是……”林毓秀还待再说,独孤宇却打断道,“凌霄剑诀讲究情意交融,剑心相合,大巧若拙,变化万千,老夫竭尽平生之力以衡山七绝剑应对,最后却仍败在第十八招‘千古风流谈笑间’之下。”
此言甫出,任逍遥大惊失色,自五云山一役战胜鬼冥神君后,独孤宇成为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谁料他竟直陈非任憔悴之敌,那么石壁遗刻上的“剑术至极,但求一败”八字当真分毫不差。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林非凡听得目瞪口呆,骇然道,“衡山七绝剑,七绝连环,圆转如意,周而复始,浑然一体,几乎没有破绽,加上岳父勤修六十载的精深内功,如何会给任憔悴化解。”
“没有用的,就算八大高手齐至,照样抵挡不住‘千古风流谈笑间’的惊世神威。”独孤宇脸色无比凝重,一字一顿正色道。
中午同学聚会,所以提早更新,大家见谅!
第九卷 祝融峰顶碧竹屋 第九章 置身何处
“世间竟有如此厉害的招式。”林非凡、独孤虹、林毓秀齐声惊道。
“情之所钟,至死不渝。”回忆起千古风流谈笑间的八字释义,任逍遥似懂非懂的喃喃自语道。
“可惜任大侠早已辞世,我等后生晚辈再无机会一窥这惊天地、泣鬼神的绝招了。”林毓秀幽幽叹道。
“秀秀,你真想见识‘千古风流谈笑间’的威力?”独孤宇捋须道。
“那当然咯。”林毓秀忙不迭的点头道。
“独孤前辈也会凌霄剑诀?”任逍遥神色一动,试探着问道。
独孤宇含笑点头,随即缓缓站起,肃容道:“你们随我来。”说罢自墙上取下柄宝剑,信步走出小屋。
烟云飘渺的祝融峰顶,一代宗师独孤宇持剑矗立,状若天神,山风拂过,吹得他衣襟猎猎飞舞,傲视寰宇,睥睨天下的英雄气魄显露无疑。
“巨阙啊巨阙,五云山之役后,你已十八载未曾出鞘,今日冰魄玄霜剑虽至,但故友憔悴却已含恨而终,只怕匡扶武林的重任又得落在你身上啦。”独孤宇眼中射出浓烈的感情,仰望天际,长叹道。
任逍遥凝神望去,但见巨厥剑脊高耸,通体黝黑,与寻常利刃的光亮如镜,寒芒逼人相异迥然,不由暗道:当世神兵我见之不少,冰魄玄霜剑、莫恋锋雍华高洁,瑰丽无比;紫电、青霜虽古朴雅实,却也刻意雕琢;唯有巨阙状若凡铁,丝毫未加修饰。看来神兵利器并非定要外观出众,即使看似平常也能成为天下无双的宝剑。
“虹儿、非凡、秀秀、任少侠,你们四人一起上罢。”独孤宇横剑当胸,摆出凌霄剑诀第一招“溪云初起日沉阁”的起手式,肃然道。
众人皆知独孤宇指点武艺,哪敢怠慢。
任逍遥虎目电闪,冰魄玄霜剑化为绕身疾走的青芒,迅疾无伦的射向前方,使得同样是“溪云初起日沉阁”。
林非凡侧步横移,唰唰唰一连三招连续劈出,每一招取的都是不同角度,力道忽轻忽重,速度忽快忽慢,任谁首当其冲,都会生出难以招架的感觉。
独孤虹剑法走得是轻灵奇诡的路子,剑锋幻化出灿若云霞的美丽芒点,攻至独孤宇三尺许处,倏地收缩,变成尺许直径的由一球芒点组成的光团,将独孤宇完全笼罩在内。
林毓秀玉手轻挥,剑锋蓦忽化作一点寒星,伴随着尖锐凌厉的气劲,当胸奔至。
“好!”独孤宇大喝一声,巨厥画出个优美的弧形,漫天光影倾泻而下,一时狂飙弥漫,剑气纵横。非但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四人攻势,且绵延不绝的真劲如附骨之蛆,催迫而来,无论他们如何腾挪闪跃,移形换位,始终脱离不了巨厥的威胁。
“五更鼓角声悲壮”“长风破浪会有时”“谁家玉笛暗飞声”同样的招式,同样的剑法从独孤宇手里使将出来威力愣是大得惊人,林非凡夫妇双剑联防,竭力守御,虽勉强抵挡住凌霄剑诀水银泻地般的攻势,却已气喘吁吁,分外吃力。
任逍遥看得眉飞色舞,心领神会,暗付石壁遗刻上的招式竟可如此施展,若非亲眼所见,断然不敢相信。
“春心莫共花争发”“多情却似总无情”“相见时难别亦难”对于这新近领悟出的三招,任逍遥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学到了内中神髓,可此时细看竟觉相异迥然,不由满腹疑窦。
待“抽刀断水水更流”“在天愿作比翼鸟”“曾经沧海难为水”“身无彩凤双飞翼”击出,任逍遥内心之惊骇溢于言表,南宫不败的双剑交击他见过,肖星辰的天绝三式他看过,林毓秀的衡山七绝剑他也瞧过,无论精微巧变,玄奇深奥,亦或去留无迹,匠心独运,全然及不上凌霄剑诀一丝一毫。
独孤宇提步闪往任逍遥左侧,巨厥恍若一柱冲奔激溅的水瀑,往他小腹汹涌而去,四周的空气像是停止了流动,将任逍遥禁锢在一个狭小的、无法移动的空间内。
任逍遥左手逍遥无极掌,右手凌霄剑诀,正欲施尽浑身解数,强行挡架这谁料独孤宇忽地双袖拂迎,漫天剑气登时冰消瓦解,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四人大是诧异,不约而同的超独孤宇瞧去,但见他的身形逾变逾慢,逾变逾缓,而后竟如磐石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黑漆漆的巨厥仿似带着万斤重物说不出的迟滞凝沉,独孤宇周身上下随着宝剑挥舞出现了无数个交替变化、若隐若现的气旋,气旋中破绽尽显,令人眼花缭乱,疑幻疑真。
林非凡夫妇俱乃当世高手,任逍遥、林毓秀的武功亦自不弱,但他们中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此刻应当攻向何处,因为任谁都没有把握:在自己瞅准某个破绽贸然出招后,能够准确无误的一击而中,他们甚至怀疑还未等到自己出招的念头付诸行动,那个准备攻击的对象已经消失在了一个又一个新的破绽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独孤宇这怪异绝伦的招式依旧层出不穷,瞧得众人个个呆若木鸡、冷汗涔涔,几乎忘却置身何处。
许久……许久……任逍遥终于从迷茫中回过神来,只见独孤宇收剑兀立,静静站在悬崖顶端,望着远处翻滚起伏的云海,眸神中泪光隐现。
任逍遥轻声道:“独孤前辈,我……”
独孤宇挥手打断,欣然道:“难得,难得,不过盏茶功夫便即恢复心智,你比老朽当年可要强上许多啊。”
“前辈……前辈使得可是千古风流谈笑间?”任逍遥强自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正色道。
中午12点,晚上8点更新,年前每天两更保证不变!
第九卷 祝融峰顶碧竹屋 第十一章 至高境界
“‘千古风流谈笑间’的要旨尽在风流二字上,若非经历过依红偎翠、爱恨缠绵的少年时光,焉能领会出招式中情谊交融的无上剑意。”独孤宇双眼神色渐趋凝重,语调透出真挚深刻的感情,“任兄弟昔日处处留情,穷毕生所学开创此招,但自与梅若雪成亲后,内心便再也容不下其她女子,是以练至中途再无寸进,老朽生平只爱妻子一人,若非倚仗近八十余载的精深修为,万万达不到任兄弟当年的境界。”
“普天之下就没有人能真正练成‘千古风流谈笑间’么?”独孤虹喃喃道。
“娘,您难道忘了他么?”林毓秀指着任逍遥,笑意殷殷的说道。论天赋秉异,根骨精奇,能在短短半年内精通十三式凌霄剑诀,任逍遥资质之高可想而知;论年少轻狂,风流倜傥,任逍遥若认第二,当世谁还敢妄称第一。
独孤宇缓缓点头,旋又加重语气,极其凝重的对任逍遥说道:“所谓‘风流’并不是要你见一个,爱一个,四处沾花惹草,垂涎美色,而是要你对自己真正喜欢的女子倾注全部感情,思她之所思,想她之所想,时时刻刻将人家放在心上,这样才能体会出刻骨铭心的痴恋。”
任逍遥听罢,冷汗瑟瑟而落,自他出道后委实与不少女子有过肌肤之亲,南宫凤仪、南宫凤姿、水芙蓉均各以身相许,而今面对淘气任性、活泼可爱的林毓秀,他心中亦情思涌动,如果说这样做有违凌霄剑诀的宗旨,那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取舍了。
独孤宇老于世故,自然知道任逍遥心中所想,循循善诱道:“我的意思不是让你从一而终,而是要你改滥情为博爱,将自己对每一个女子至真至纯的情感彻底融汇到剑招中去,真正达到以爱驭剑,以情御剑的至高境界。”
任逍遥听罢豁然开朗,怪不得自己和凤仪、凤姿、芙蓉结识后,方才悟出“春心莫共花争发”“多情却似总无情”“相见时难别亦难”三招,看来要将整套凌霄剑诀融会贯通,非得‘长此以往’不可。
独孤宇双目精芒大盛,淳淳善诱道:“有一点你必须切记,日后无论你喜欢上多少个女子,都必须一视同仁,决不可稍有偏袒,否则……噗!”独孤宇说着倏地喷出口鲜血。
“外公,您怎么啦。”林毓秀惊呼道。
“没事,方才施展千古风流谈笑间时,内力消耗过大,调息一会便好。”独孤宇淡淡道。
“岳父,我们扶您回去。”林非凡夫妇急忙搀起独孤宇。
“不必了,我自己能走。”独孤宇哈哈大笑,拉起任逍遥走下悬崖。
众人返回碧竹屋,任逍遥正欲告辞,独孤宇正色道:“任少侠,若你不嫌老朽年迈,何不留下盘桓数日,与我一道参详凌霄剑诀。”对于故友之子任逍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心竭力,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只有这样才不辜负二十年前任憔悴对自己的大恩大德。
任逍遥大喜过望,得天下第一高手独孤宇指点赐教,那可是自己从小到大梦寐以求的呀,正要点头答应,脑中忽地浮现起水芙蓉娇艳清丽的玉容。
“我若留在衡山,芙蓉怎么办,万一她给绝杀掳去……”任逍遥不敢再往下想,犹疑道:“独孤前辈,我……”
“任少侠有何顾虑,大可明言。”独孤宇含笑道。
任逍遥不敢隐瞒,将自己尾随水芙蓉一路来到衡山的经过如实禀明,至于她负气出走的缘由及两人间的感情纠隔自然略过不提。
“水姑娘既是易兄嫡传弟子,想必武功了得,即使独自在江湖游历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林非凡坦然道。
“林掌门有所不知,水姑娘曾与绝杀结仇,只怕……”任逍遥嗫嚅道。
“任少侠尽可宽心,倘若水姑娘落在恨天手里,我替你出头!”独孤宇大义凛然道。
此话一出,任逍遥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放了下来,欣然点头。
“秀秀,你陪任少侠先回大殿,非凡、虹儿暂且留下,我还有些话需要交待。”独孤宇吩咐道。
“任少侠,咱们走罢。”林毓秀挨近少许,在他耳旁呵气如兰的道。
任逍遥走出门外,极目四望,潇湘帆影、远近山峦尽收眼底,不由自主的念道:“衡山苍苍入紫冥,下看南极老人星。回飚吹散五峰雪,往往飞花落洞庭。”
林毓秀嫣然笑道:“人们常说‘恒山如行,岱山如坐,华山如立,嵩山如卧,唯有南岳独如飞,’这首《送陈郎将归衡岳诗》恰如其境,不愧是出于诗仙之手。”
任逍遥虎目亮起异样的光芒,颇为惊讶的呆瞪着对方,林毓秀的剑法在年轻一辈中堪称翘楚,文学方面竟也颇具修养,绝不单单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很惊讶么?”林毓秀嫣然道,“实话告诉你罢,有关衡山的诗词人家可是滚瓜烂熟呢。”她无论任何表情,均显露出扣人心弦的美态,配上娇悄可爱的如花玉容,确是风情万种,难以言愈。
任逍遥含笑道:“林姑娘……”
林毓秀美眸往他飘来,幽幽道:“叫我秀秀好么。”
任逍遥心中一荡,依言道:“秀秀,从小到大你一直呆在衡山么?”
“嗯,十几年了,人家还没出过远门哩,真不知外面的世界会是怎样。”林蕴秀俏脸微红,带点娇嗲的回答道。
“其实……”任逍遥本欲捡些武林中新奇有趣的事情说说,逗林毓秀开心,可又怕她听完后闹着要去江湖闯荡,白给自己摊上个“诱拐少女”的罪名,是以赶紧住口。
“你……怎么不说了呀?”林毓秀急道。
“哦,我是想问平常你如何打发时间?”任逍遥灵机一动,改口道。
林毓秀白他一眼,会说话的眼睛似要表达“亏你敢问出来”的心意,呐呐道:“这个嘛……你很想知道?”
任逍遥暗忖都到这份上了,我能说不吗,当下点点头,含笑道:“那当然。”
林毓秀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仰起秀丽的俏脸,喜孜孜道:“逢单日人家得上祝融峰和外公学剑,双日嘛……要么和师兄弟们去镇子上玩,要么就找乐乐解闷咯。”
“乐乐?”任逍遥听得满头雾水。
“对啊,他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唷。”林毓秀笑意盈盈的挽住任逍遥肩膀,令人心迷神醉的俏脸几乎贴到他胸口,神秘兮兮的说道,“待会你见着了,一定也会爱不释手的。”
第九卷 祝融峰顶碧竹屋 第十二章 乐乐相好
古木参天,终年翠郁,奇花异草,四时飘香。
任逍遥随林毓秀登上烟霞峰,望着周围绿茵葱翠,疏筠琅霞的美景,一时心旷神怡。
“乐乐,你在哪呢,姐姐带大哥哥看你来啦。”林毓秀站在峰顶巍然屹立的云松旁,露出个鲜花盛开般灿烂的笑容,娇呼道。
“秀秀的朋友住在树上?”任逍遥正暗暗叫奇,忽听“嗖”的一声,一件物事倏地跃下,径直扑入林毓秀怀中。
任逍遥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只松鼠,娇小玲珑的面孔上,嵌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滴溜溜瞅着林毓秀转动。灰褐色的皮毛,光滑得像是搽过油,毛茸茸的尾巴向上翘起,显得格外漂亮。
“乐乐,想不想姐姐啊。”林毓秀将松鼠高举过顶,柔声道。
“原来乐乐就是它。”任逍遥心下恍然,却又暗自好笑:动物嘛,怎能与人交流,秀秀毕竟是个小女孩,天真烂漫的劲儿还没过去呢。
“吱——吱——”出乎他的意料,乐乐像是听懂了林毓秀问话,小爪子一撑跳上她肩膀,伸出舌头舔弄着她肤若凝脂的秀靥。
林毓秀咯咯娇笑,嫣然道:“乐乐,姐姐带了个大哥哥来看你,你也向他问好呀。”说罢,玉手指向身后的任逍遥。
乐乐有些依依不舍的离开林毓秀香肩,先是试探性地一小步一小步挪动,然后改走“之”字型,逐渐加快速度,小心翼翼的靠近任逍遥。
任逍遥知乐乐有个认生的过程,笑呵呵的弯下腰,正准备将它拥入怀中,哪知乐乐忽然停了下来,后脚撑地,前脚竖起,爪子一摇一晃的搭在胸前,那敏捷温顺的可爱模样,说不出的讨人喜欢。
任逍遥先是一愣,旋即醒悟到它在打礼作揖,心中暗暗叫奇。
林毓秀抿嘴浅笑道:大哥哥,上去抱它呀,乐乐很乖的。”
任逍遥欣然点头,张开双臂,欲将它拥入怀中。
乐乐眨巴着炯炯闪亮的眼睛,待得任逍遥走近,摇晃着脑袋“吱溜”缩回林毓秀身后。
“看来它有些怕我啊。”任逍遥失笑道。
“不会的,乐乐胆子大……”林毓秀别转皓首,骤忽娇躯剧震,惊呼道:“咦,乐乐!”
“怎么了。”任逍遥匆忙上前,柔声道。
“乐乐……乐乐它不见啦。”林毓秀悲声道。说着双目红肿起来,眼角溢出两滴晶莹的泪珠。
任逍遥举目望去,方圆十丈内果然不见乐乐的踪影,心中满腹疑惑:眨眼间功夫,小家伙跑哪儿去了。
“呜……呜……乐乐失踪了。”林毓秀号啕大哭,弄得任逍遥莫名其妙,区区一只松鼠,丢了便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别哭啦,秀秀。”任逍遥安慰道:“或许乐乐躲在什么地方和你开玩笑呢。”
“那……那大哥哥,你快帮人家找找啊,实在不行我去找师兄弟们帮忙。”林毓秀仰起令任逍遥肝肠寸断的玉容,悲切道。
“找……找什么?找乐乐?”任逍遥又好气,又好笑的问道。些许小事,哪里值得兴师动众,说不定下次再来,乐乐自然又出现了。
“是啊,找不着乐乐,我死也不回去。”林毓秀无力地张开秀眸,凄然道。
望着两行清泪划过她粉妆玉琢的娇颊,任逍遥惊讶的发现,此时的林毓秀赫然有种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风韵,衬得她更显国色天香,仿佛纳尽了天地间灵秀之气。饶是任逍遥见贯美女,依旧被她泪水涟涟、妙目流盼中展现出来的异乎寻常的迷人娇态慑服得怦然心动。
“你……你看什么,还不快找。”林毓秀被他瞧得霞生双颊,大嗔道。
任逍遥自觉失仪,无可奈何的点点头,正要来个“掘地三尺”细细搜寻,云松顶端倏地伸出乐乐滑稽乖巧的小脑袋。
林毓秀眼尖,瞥得清清楚楚,犹带泪珠的俏脸现出哭笑难分的表情,顿足嚷道:“乐乐,人家差点给你吓死,快过来。”
乐乐“扑腾”“扑腾”自枝头跃下,连蹦带跳的跑到林毓秀身边。
林毓秀抱起乐乐,幽幽怨怨的问道:“你啊,方才跑去哪了。”
乐乐翘起毛茸茸的大尾巴,扫弄着林毓秀腋窝,逗得她娇喘连连,咯咯娇笑,旋又将双抓送到她跟前。
林蕴秀定睛细看,见乐乐捧着一大把杏仁、榛子、榉实和橡栗,登时恍然,“噗嗤”娇笑道:“大哥哥,原来乐乐帮咱们去找吃得了,你也尝尝。”
任逍遥看在眼里,真个心悦诚服,林毓秀和乐乐之间果然能够“对话”,这等本领怕是普天之下也绝无仅有。
“秀秀,除了乐乐你还有其它……其它‘朋友’么?”任逍遥边吃边问,但觉各种干果入口香脆,一时赞不绝口。
“当然有啦,衡山上所有动物都是我的好朋友呢。”林毓秀美眸闪动着兴奋喜悦的光芒,油然道。
“它……它们也能听懂你说话?”任逍遥双目生辉,讶异到。
“多少明白些吧。”林毓秀托着巧俏的香腮,笑吟吟道,“不过呢,只有乐乐最聪明,我说什么它都知道。
“那你怎么不把乐乐带在身边,让它陪着玩耍解闷呢?”任逍遥俯前微笑道。
“因为它有贝贝呀。”林毓秀露出雪白整齐的贝齿,甜甜浅笑道。
“贝贝是谁?”任逍遥大感兴趣,轻声问道。
“是乐乐的老相好咯。”林毓秀盛盛俏立,嗲声道,“不过今天没见着她,或许正在后山采集磨菇,贮备粮食呢。”
任逍遥现出风流倜傥的本性,打趣道:“那你岂非破坏人家的姻缘。”
“怎么会呢?”林毓秀天真烂漫的喃喃自语道。
“我想乐乐原本是要陪贝贝一块去得,因为你来看它,所以无法成行。”任逍遥故作正色道。
“这样……这样就算破坏姻缘么?”林毓秀投他一抹幽怨的眼神,站直娇躯道。
任逍遥有心逗她,忙不迭的点头应承。
“那……那你也不是好人。”林毓秀现出顽皮娇俏的小女儿表情,大嗔道。
“为什么?”任逍遥不料她“反戈一击”,笑问道。
“陆师兄本来约好人家去半山亭看鸟的,秀秀……秀秀却陪你……”林毓秀两边脸颊各飞起一朵红云,娇羞无限的垂首道。
“秀秀!”任逍遥不待林毓秀说完,一把挽住她修长纤美的玉手。
第九卷 祝融峰顶碧竹屋 第十三章 心如撞鹿
“大哥哥,我……我没怪……”林毓秀不谙男女之事,只道任逍遥恼她出言无状,窘得满面通红。
任逍遥暗忖:林蕴秀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纵使自己有心追求,也不该一时冲动,险些轻薄人家,不由懊恼万分,立刻收回右手,陪笑道:“秀秀,大哥哥和你开玩笑呢,千万别当真。”
“秀秀还以为大哥哥生气了哩。”林毓秀轻抚酥胸,长长吁出口气道,“没有的话,那是最好咯。”
如此冰清玉润、毫无心机,任逍遥真不知该哭该笑。说实话,若他想要获取林毓秀芳心,凭着纵横情场、笑傲花丛的手段,定然手到擒来,可是面对这么个纯真无邪的幼齿少女,真要“恨下心来”一力追求,生生将人家拉入情感的漩涡,让原本无忧无虑的她从此为爱愁,为情苦,自己能不引咎自责么。
“大哥哥,师兄弟们常谈起你劫富济贫、扶危解困的英雄事迹,从中挑几件说给乐乐和我好吗?”林毓秀的语气中透出一种毫无掩饰的真诚。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任逍遥淡淡道。
“不,人家要听,人家非要听。”林毓秀露出个甜蜜娇柔的笑容,带点撒娇的动人神态道,“爹娘还有外公都夸你英雄年少,秀秀倾慕许久了。”
“吱——吱——”乐乐扭动着娇小的身躯,在任逍遥脚下蹦蹦跳跳,仿佛也想听他婉婉道来。
任逍遥拗不过她,只好避实就虚的回答道:“其实我做的那些更本无足挂齿,只有独孤前辈、林掌门这样的当代大侠才真正够得上英雄二字。”
“可是赈济洪州灾荒、缚获巨贪邓宾……”林毓秀轻垂螓首,幽幽道。
“逍遥尽己所能,不过只为一城一地、一州一府的黎民百姓谋些福祉,然而二十年前无数江湖群豪却用鲜血和生命维护了国家的尊严,没有他们,江山何谈永固,没有他们,社稷何谈安宁。”任逍遥神色凝重,倏地打断道:“相较于前辈先贤们义无反顾的英雄壮举,孰轻孰重,孰高孰低。”
“五云山大战和江山社稷有关系么?”林毓秀微耸肩胛,讶然问道。
“当然有,你想如果五云山之战,全军覆没的是我们,中原武林必定大乱,武林一乱各方势力将趁虚而入,荆、徐、豫、扬等地不得一日安生,加上大理、大辽、西夏、吐蕃四国虎视耽耽,试问内忧外患之下的宋氏王朝撑得了多久?假如有朝一日大宋因此败亡,老百姓们的遭遇……唉。”任逍遥露出深有所悟的神色,大义凛然道,“
林毓秀黛眉轻颦,似懂非懂道:“大哥哥是说那一战并非寻常意义上的正邪交锋,而是……”
“而是关乎国家兴亡、苍生命运的惊天豪赌。”任逍遥双目射出浓烈的感情,沉声道,“独孤前辈以花甲高龄重出江湖,召集天下群豪共御外诲;肖玉孙肖掌门、熊磊熊帮主等八大高手义无反顾,倾力相助;无数仁人志士抛头颅、洒热血,舍生忘死,前赴后继,这才是值得万民敬仰的真英雄,好汉子,比起他们我任逍遥算得上什么。”
这番说得诚挚恳切,谦恭庄重,听得林毓秀耸然动容,明知任逍遥整篇言辞都在夸奖别人,却仍不由自主的对他生出倾慕之情,顾盼生妍的妙目深深凝注着他神采奕奕的俊秀脸容,玲珑浮凸的酥胸不断起伏,一时心如撞鹿。
任逍遥急忙岔开话题道:“秀秀,天色很晚了,咱们快回大殿吧。”
林毓秀自觉失仪,魂不守舍的点头答应。
他俩各怀心事,一路无语。
任逍遥内心犹自在做激烈的挣扎,自己该不该像对待凤仪、凤姿、芙蓉那样,牢牢占据着她的芳心呢,抑或将秀秀当成妹子,以大哥哥的身份给予她无私关爱。
林毓秀便再天真,也知道自己对任逍遥有种难以言愈的好感,这份发自内心、源于自然的冲动绝不是她和师兄弟们在一起时所能体会到的,只是自己年纪还小,尚不知该如何表达心意,羞喜交集间难免忸怩作态。
“四顾缥缈云无际,天风翱啸吹我衣。”任逍遥踌躇难决,索性吟起诗来。
“人间朗魄已落尽,此地清光犹未低。”林毓秀千娇百媚的眸神往他飘送,俏脸泛起圣洁明亮的光泽,令她更显绰约多姿,柔声接道。
两人相视一笑,窘迫尴尬的气氛登时冰消瓦解。
“看来师妹很开心啊。”一把带着湘西口音的男声遥遥传来。
任逍遥别转雄躯,朝惊扰二人思潮的不速之客瞧去,此人年纪在二十七、八许间,背厚肩圆,步履沉稳,该是衡山派诸多弟子中的佼佼者。
“陆师兄!”林毓秀紧盯前方,吃惊道。这男子并非别人,正是先前约她去去半山亭看鸟的陆岩。
“任少侠果然风流,在下钦佩之至。”陆岩紧盯任逍遥,阴阳怪气的说道。
“陆兄过奖了。”任逍遥察觉出他言语中的不悦,淡然自若的笑道。
“哼!”陆岩面有不虞,疾步走到林毓秀身边,低声问道,“秀秀,方才你怎么没……”
“我和大哥哥在山上玩哩,咱们的约定就当取消好啦。”林毓秀露出个迷人之极的笑容,神态天真的笑道。
“任逍遥,谁……谁让你缠着秀秀的。”陆岩瞪着任逍遥,怒气冲冲道。衡山派上下凡未娶妻的弟子,谁不争相讨好林毓秀,自己软磨硬泡,大献殷勤,好不容易逮着个与她单独相处的机会,谁料竟给任逍遥“从中作梗”横差一手,心中那股怨气自然不用提了。
“怎么,我和谁在一起,还得你点头。”任逍遥旋风般转过身来,冷笑道。
“陆师兄,你别生气,是我不好,是我缠着大哥哥的。”林毓秀委屈道。
“大哥哥,叫得真亲热啊。”陆岩阴阳怪气的讽刺道。
“陆兄什么意思?”任逍遥愀然不悦道。
“哼,你自己心知肚明。”陆岩晒道。
“秀秀,咱们走。”任逍遥懒得与他纠缠,拉起林毓秀径直朝大殿步去。
“想溜,没那么容易!”陆岩大喝一声,挥拳扫向任逍遥背心。
第十卷修罗重出人心怵 第一章 衷心祝福
“荒唐!你……你这成和体统!”林非凡拍案而起,大怒道。
半个时辰前,弟子来报,陆岩与任逍遥在后山大打出手,众人阻拦不住,请他速去劝解。等自己慌慌张张的跑过去一看,却见陆岩和他几个师兄弟正将任逍遥围在垓心,不分青红皂白的狂攻滥打。
任逍遥何许人也,任憔悴之子,孟飞之徒,武林四秀之一,身兼逍遥无极掌、飞仙化羽、凌霄剑诀三大绝学,岂是寻常人等奈何得了的。任他区区陆岩加上些不成器的弟子施尽浑身解数,任逍遥单靠轻功步法便在重重围困中游刃有余。
林非凡自然知道任逍遥有心给衡山派保存颜面,否则冰魄玄霜剑一出,还不立时杀出重围,当即吩咐弟子将他们拉开,免得继续丢人现眼。岂料陆岩竟不自量力,口出狂言,嚷嚷着要和任逍遥单打独斗,逼得林非凡义愤填膺,亲自把他押回大殿,于是出现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掌门人,我……”陆岩自知理亏,垂首不语。
“王超、邓强、李哲、卫思函你们几个知错吗?”林非凡转向参与围攻其余四人,低斥道。衡山派得以身列五大剑派之首,靠得不光是出了独孤宇、林非凡两大高手,还有其严谨苛责的七章四十三款门规戒条,无论所居何职,无论地位怎样,但凡稍有触犯,决不轻饶。
“弟子知错。”王超、邓强、李哲伏地顿首,齐声道。
“错在哪?”林非凡沉声问道。
“私……私自斗殴。”王超颤声道。
“还有呢?”林非凡面色铁青,寒声道。
“聚……聚众闹事。”邓强口齿艰涩的答道。
“就两条,没了?”林非凡面容变得无比冷酷,一字一顿道。
王超、邓强、李哲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弟子所犯何条,请掌门人明示。”一直沉默不语的卫思函终于发话,声音洪亮,振聋发聩,连任逍遥都暗吃一惊。
“思函,你觉得自己都做对了?”林非凡双眼精芒闪闪,语气却出奇的平静。王超、邓强、李哲与陆岩乃一师所授,忿然出手尚情有可缘,卫思函却是夫人最钟爱的弟子,素来机敏多智,怎么可能帮着他们为难任逍遥呢。
“弟子路过后山,发现陆、王、邓、李四位师兄正与任少侠切磋武艺,一时技痒便加入其中,何曾触犯门规。”卫思函容色宁和,朗声道。
“胡说,你们分明是聚众闹事、私自斗殴。”林非凡脸色阴晴不定,皱眉道。
“掌门人误会了,弟子几个学艺未精,若任少侠有心刁难,只怕……只怕熬不到诸位师兄前来。”卫思函肃容道,“若您真要责罚,就治弟子个辱没师门的罪名吧。”
“哈哈哈,卫兄好眼力。”任逍遥越众而出,扶起卫思函,大笑道。林非凡拿陆岩等人开刀,他也有些于心不忍,实在是以来客身份不好干预,这才没有多语,幸亏卫思函及时站出来,将话题转移到比武切磋上,给他、给衡山派一个台阶下,免得自己初来乍到便和秀秀的师兄弟们结下梁子。
林非凡本也不愿为区区小事处罚弟子,无奈碍于门规戒条不好徇私,既然任逍遥顺着卫思函的意思接下去,表明不想深究,自己也就得过且过,暂时放他们一马。
“任少侠,适才我等多有冒犯,望您见谅。”王超、邓强、李哲见掌门面色缓和,知他有意宽恕,急忙拱手作揖,喟然道。
“三位说笑了,该是逍遥赔罪才对。”任逍遥抱拳回敬道。
陆岩跪在地上,兀自露出没好气的眼神,时不时向任逍遥投去满怀怨毒的目关,师父李良斌几次示意让他委曲求全,可陆岩愣是装作没看见,气得众人暗骂他眼高脚低,不识抬举。
“陆师哥,算我不对啦,秀秀向你道歉。”林毓秀冰雪聪明,知趣的走到陆岩跟前,打圆场道。
陆岩见到师妹处处可怜的样子,立即魂魄离位,再无半点好勇斗狠的气概,尴尬道:秀秀,师兄不怪你。”
“那我可就放心咯。”林毓秀露出个可令任何男人意乱神迷的娇憨表情,甜笑道:“你也向大哥哥说声对不起吧,我想他会原谅你的。”
陆岩脑中一热,立刻站将起来朝任逍遥拱手致歉,大殿内原本剑拔弩张的气势顷刻间荡然无存。
处理完些日常琐事,众人陆续散去,任逍遥一出大殿便把卫思函僻静处,感激道:“方才多亏卫兄解围,否则……”他早看出卫思函心思缜密、聪慧过人,随机应变的本领更远在衡山派诸弟子之上,有心和他交个朋友。
“不,该是我谢你才对。”卫思函含笑打断道。
“卫兄何出此言?”任逍遥茫然道。对方这话未免太过突兀,着实让他摸不着头脑。
“任少侠了却了小弟多年来的一个心愿,自当感激涕零。”卫思函肃容道。
“卫兄可否说明白些?”任逍遥生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古怪感觉,凑近稍许,询问道。
“实不相瞒,小弟对林师妹倾慕已久,只是自知配不上她,因此将这份情愫深埋心底,倒叫任少侠见笑了。”卫思函猛下决心似的正容道。
任逍遥心中一动,轻叹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卫兄……”
“任少侠,且先听我把话说完。”卫思函再度打断道:“林师妹天生丽质,倾国倾城,原就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般配的,任少侠乃人中之龙,与师妹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小弟在这衷心的祝福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第十卷修罗重出人心怵 第二章 怜香惜玉
“卫兄,你……你误会啦。”任逍遥苦笑道。
“任少侠若不出手,岂非有负‘风流’之名。”卫思函失笑道。
“秀秀她天真烂漫、童心未泯……”任逍遥正待澄清,卫思函倏地压低声音,正色道:“任少侠难道忍心师妹的终身毁在陆岩、王超这帮黄口小儿手里么?
“可是……”任逍遥生平第一次嗫嚅起来。
“任少侠为何犹豫?”卫思函追问道,“是不是担心师妹年纪太小,是不是……”
“唉,我怕自己给不了他全身心的爱。”任逍遥想起南宫姐妹、水芙蓉,满怀感触的打断道。
卫思函笑问道:“这么说你与听雨轩两位千金的风流韵事都是真的了?”
任逍遥老脸微红,略带尴尬的点点头。
“好,果然人不风流枉少年。”卫思函出乎意料的笑道。
任逍遥听得满头雾水,按说卫思函该慨叹所托非人,勃然大怒才对,何以……
“任少侠英雄盖世,前途无可限量,又是天下女儿深闺中朝思暮想的情郎,若说今生从一而终,只怕没有人会相信。”卫思函敛去笑容,正色道,“我想与其让师妹嫁个碌碌无为的凡夫俗子,倒不如成为任少侠诸多娇妻之一。”
“卫兄就不怕我辜负你的希望?”任逍遥双目神光电射,淡淡道。
“看得出,任少侠乃怜香惜玉的性情中人,师妹若委身相从,日后决不会受任何委屈。”卫思函充满信心的笑道。
“你当真放得下?”任逍遥察觉卫思函眼中隐隐透着泪光,怕他口不对心,坦然问道。
“爱一个人不是要得到她,而是希望她能得到幸福。”卫思函长叹道:“我敢断定任少侠的垂青就是师妹终身幸福的所在。”卫思函一语终了,转身离去。
任逍遥呆呆的站在原地,内心思潮起伏,卫思函固然对林毓秀情根深重,却在此刻主动退让,一则不用成天同陆岩、王超等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二则了却多年来纠缠不清的心结;三则说服他打定主意,全力追求林毓秀,真可谓一举多得。
“任少侠,想什么呢。”片晌后,林非凡踱到任逍遥身边,含笑道。
“哦,没什么。”任逍遥随口答道。
“方才我见你和思函攀谈许久,是否在说有关秀秀的事。”林非凡一手搭上他肩头,正色道。
任逍遥知他内力深厚,早将自己和卫思函的对话听在耳中,所以有此一问无非是想探询自己对林毓秀的心意,当即肃容道:“卫兄所托,晚辈谨记在心,还请林掌门作个见证。”
林非凡拈须微笑道:“秀秀的终身托付给你,我自然放心的很。”是时男女婚嫁,首重父母之命,任逍遥无论身份、地位、品貌、学识、武功等俱在年轻一辈中数一数二,女儿若能嫁给他,真不知让自己省心多少。
任逍遥暗自感叹,怎么林非凡也像南宫不败一样,这才认识半天就把自己当成了未来的女婿。
殊不知独孤宇将林非凡夫妇留下正是为了告诉他俩任逍遥的身世,同时商量着是否要把外孙女许配给他,一来为林毓秀找个好的归宿,二来断绝其余弟子的妄念。林非凡夫妇早对任逍遥慕名已久,见面后更平添几分好感,再一得知他是任憔悴之子那还不立刻着手安排。
“任少侠觉得思函品性如何?”林非凡突然问道。
“遇事沉着、处变不惊、机敏睿智、聪慧绝伦,为人坦诚敦厚兼温文尔雅,做事八面玲珑且顾全大局。”任逍遥眼中闪过神驰之色,坦言道,“最重要的是拿得起,放得下,不失为衡山派诸多弟子中出类拔萃的佼佼者。”
“句句中肯,字字珠玑。”林非凡双目闪过微仅可察的喜色,欣然道。
“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任逍遥高深莫测的微笑道。
“任少侠但说无妨。”林非凡笑道。
“晚辈行走江湖也有些日子了,自忖积累下不少阅历见闻。”任逍遥双目异芒剧盛,沉声道,“恕我直言,当今天下堪与卫兄比拟的青年才俊除‘武林四秀’外很难找到第五个,林掌门是否考虑对他委以重任。”他很少夸奖别人,唯独对卫思函格外看重。
林非凡呼吸不受控制似的微微急促起来,脸色忽晴忽暗,缓缓摇头。
任逍遥不以为忤的肃容道:“当然,衡山派内务晚辈不便干预,但量才而用的道理想必……”
林非凡挥手打断道:“唉,思函的心性人品我何尝不知,但……”他几番犹豫,最后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方才续道,“但思函他却是契丹人。”
任逍遥虎躯剧震,愣立当场。
自太祖皇帝立国以来,宋辽边境一直战乱不息,兵祸遗害数十载,彼此积怨甚深,卫思函若确系契丹外族,能够留在衡山派习武已是万幸,更惶论拔擢重用了。
“我瞧卫兄眉眼,似乎与中原人士一般无二,林掌门该不会弄错吧。”任逍遥默死片晌,沉吟道。
“思函是我亲自从大辽带回来的,怎么可能弄错。”林非凡仰天长叹,不由自主地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那是十六年前的冬天,我和虹儿前往幽州寻访老友,途中路过个荒无人烟的小山村,在一片杂草丛生的废墟旁,我俩发现了思函——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男孩。”
“寒风刺骨、冰雪满天,面黄肌瘦的他孤零零的缩在墙角,弱小的身躯不停的颤抖着。”独孤虹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边,缓缓续道,“非凡上前询问这才知道半个月前村子里发生瘟疫,孩子的爹娘都因病去逝了,村子活着的人都远远逃走,只留下无人照料的思函。
第十卷修罗重出人心怵 第三章 报之以礼
“我俩动了隐恻之心,将思函带回衡山,准备收他为徒,可诸位师弟得知他是契丹人后,纷纷要求将他送走,免得日后养虎为患。”林非凡犹有余悸的回忆道,“多亏岳父他老人家深明大义,允诺思函拜虹儿为师,并颁下严令不许任何人轻视诋毁于他。”
“思函的父亲是契丹人,母亲则是宋人,因此相貌兼具胡汉所长。”独孤虹解释道。
“以卫兄契丹后人的血统,确实很难在中原武林立足。”任逍遥皱眉道,“然而凡事都该有变通之法,若详加思虑……”
“办法有是有,只不过需得任少侠帮忙。”林非凡正色道。
“愿闻其祥。”任逍遥肃容道。
“七日后是乃鄙派五年一度的祝圣大会,届时各支弟子将齐聚衡山,比武较技。”林非凡扼要解释道,“只要思函能在大会中脱颖而出,就能名正言顺的受到重用。”
“思函并非我门下首徒,按规矩只能旁观而不能参与。”独孤虹惋惜道。
“林掌门的意思是……”
“出席大会的弟子原有八人,但其中之一因家父病重三天前回乡省亲去了,缺额迄今仍未补上。”林非凡续道,“我和虹儿有意让思函替代,只是……只是担心诸位师兄弟反对。”
“卫兄的能力衡山派上下有目共睹,我想诸位前辈该不会因私废公,有所阻挠吧。”任逍遥蓦然道。
“思函机智聪慧固然人尽皆知,但武功深浅却从不显露。”独孤虹苦笑道,“即便是我这做师父的也看不出其中端倪。”
“莫非需要晚辈一试卫兄深浅。”任逍遥会意道。
“鄙派向来有邀请江湖豪杰出席祝圣大会的先例,而且往往安排门下弟子与其切磋,达到取长补短,相互借鉴的目的。”林非凡含笑点头,缓缓道,“只要岳父大人首肯,派遣思函上场倒是不难。”
“林掌门是想晚辈有意卖放呢还是……”任逍遥回复一贯的洒脱,哑然失笑道。卫思函如能战胜……不,甚至和名动九州“风流盗侠”打个平手,立刻就能在衡山派中竖立少年英雄的形象,纵是有人反对林非凡对他委以重任,恐怕也不便开口。
“任少侠见笑了。”林非凡好整以暇的说道,“我只想让鄙派中人见识到思函武功深浅,同意他参与祝圣大会,至于最后能否脱颖而出,就看思函他自己的造化了。”
任逍遥肃容道:“恭敬不如从命,但教晚辈力有能及定不负所托。”
※ ※ ※ ※ ※
“大哥哥,你怎么才来呀。”推开客房大门,早已在里候着的林毓秀蝴蝶般飘到他面前,青春焕发的俏脸逾显笑容可掬,美眸在长而翘起的睫毛下晶晶闪闪的,幽幽道。
“大哥哥和你爹娘说了会话,所以回来晚了。”任逍遥洒然笑道。
“哼,人家等得好辛苦呀。”林毓秀耸耸香肩,迷人娇态不经意的益发流露,皱起鼻子道。
“那我就给你赔个不是咯。”任逍遥嘻嘻笑道,“好秀秀,乖秀秀,饶过大哥哥行么。”林毓秀和南宫凤姿都属于童真未泯的类型,偶尔逗逗还可以,但大多数时间非得哄着捧着才成,否则万一惹恼她们,非得花番大功夫安慰不可。
“好,那本姑娘就放你一马。”林毓秀“噗哧”娇笑,退后几步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手肘枕在扶手处,托起香腮,盈盈道。
“秀秀,你陆师兄他没再生我气吧。”任逍遥闲话家般的问道。
林毓秀定神瞧他好半晌,忽然花技乱颤的娇笑起来,喘息细细媚态横生的道:“他敢,他要记恨你从今往后我就不认这个师兄了。”
“呵呵,那其他人没说什么闲话吧。”任逍遥喟然道。毕竟自己刚上山就和衡山派弟子发生冲突,难免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
林毓秀带点娇嗲的柔声道:“怎么会呢,师兄弟们对秀秀可好了,看在秀秀面上,他们是不会怪罪大哥哥的。”
“那卫师兄对你怎样?”任逍遥沉声问道。尽管已经答应林非凡,但他仍想对卫思函的品格心性有个全面的了解。
“大哥哥是说思函么?”林毓秀愕然道。
“嗯。”任逍遥点头道。
“他呀,以前呢经常和秀秀一块练武,时不时还替秀秀……对了,你问这个干嘛?”林毓秀愕然道。
“哦,没什么,随口打听打听。”任逍遥赧然道。
“卫师兄不像其他师兄那样,成天缠着秀秀,可每当秀秀需要帮助的时候,第一个出现的总是他。”林毓秀美眸异采涟涟,回忆道,“上回……”
任逍遥无心听她细说,暗自为卫思函的付出感动不已,能够主动放弃多年来对林毓秀的痴恋,及时退出这场情爱纷争,别的不说,单就这份当机立断的勇气和大度便绝非自己所能比拟,所谓“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卫思函既然能够坦诚相待,自己就该尽最大努力帮助他走出契丹后人的阴影。
林毓秀滔滔不绝的说了半天,却发现任逍遥目光迷离,显然陷入沉思,蹙起秀眉道:“大哥哥,你在听吗?”说罢两滴清泪倏地漏出眼帘。
“我……我在听啊。”任逍遥回过神来,仓促道。
“你骗人!”林毓秀美眸泪花滚动,另有番楚楚动人最能打动男性的娇柔风韵,娇斥道。
任逍遥知她爱哭,连忙哄道:“秀秀,是大哥哥不对,大哥哥向你道歉。”
“呜——呜——谁要你道歉。”他越说林毓秀苦的越加厉害。
任逍遥拿她没辙,只好陪笑道:“秀秀啊,求求你别再哭了,你再哭我的心都要碎啦。”
“那……那你得答应秀秀,以后不许把人家的话当成耳旁风。”林毓秀听到“心碎”二字哭声立止,现出宜喜宜嗔的表情,嗲声道。
“好好好,我答应,我答应还不成么?”任逍遥满脸委屈的告饶道。“你说真的,不许蒙我哟。”林毓秀举袖抹拭眼角,娇笑道。
“唉,就是再给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啦。”任逍遥苦笑道。
第十卷修罗重出人心怵 第四章 引以为傲
“对了,你也参加祝圣大会的比武么?”任逍遥转念问道。
“不,秀秀早已学过衡山七绝剑,机会嘛自然得留给其他师兄弟。”林毓秀见任逍遥面带疑惑,旋又解释道,“衡山七绝剑乃本派绝学,素不轻易传授,除非能在祝圣大会中拔得头筹,否则……”
“哈哈哈,哈哈哈。”林毓秀话未说完,任逍遥已捧腹大笑。
“大哥哥,你笑什么呀。”林毓秀急道。
“这……这么说五年前,你……你就战胜过……”任逍遥忍俊不禁,上气不接下气喘息道。
“本来就是嘛,上一届的祝圣大会人家千辛万苦的拼了三场,好不容易才夺魁哩。”林毓秀板起俏脸,引以为傲的说道。
“那会……那会你才十一岁,能……能赢的了么?”任逍遥笑问道。
“唉呀,几位师叔哪里会为难秀秀呢。”林毓秀咯咯娇笑道,“师兄们也禁不住人家的软磨硬泡,所以全都放水咯。”
任逍遥听罢心中一凛,如果说五年前衡山派上下有意卖放,那么七日后祝圣大会的竞争将空前激烈,卫思函若想脱颖而出只怕难上加难。
“大哥哥,爹爹有没有和你提起出席大会的事情呢?”林毓秀柔声道。
“嗯,林掌门希望我能在大会上与贵派弟子切磋。”任逍遥如实回答。
“‘风流盗侠’亲身莅临,祝圣大会一定蓬荜生辉。”林毓秀“嘻”的露出雪白整齐的可爱贝齿,眼中射出迷醉神色,嫣然道。
※ ※ ※ ※ ※
衡山,紫盖峰下。
入曲折小径,过石桥,沿溪行百步许,便是‘紫盖仙洞’,每逢春夏之交,山泉迸泻,有如跳珠喷玉,雪溅雷鸣,形成二十余丈的飞瀑奇观,水帘瀑色如雪,声如激浪,银光夺目,寒气逼人。
站在石池右侧,李商隐所书的“南岳第一泉”题刻旁,卫思函怅然若失,拜入衡山派门下后,他心中只有两个念想,一是学好武功,将本派门楣发扬光大,然而因为自己特殊的身份,这几乎已经不可能了;二是赢得师妹芳心,入赘林家(独孤宇就林毓秀一个外孙女,要她外嫁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见过风神如玉、桀傲不群的任逍遥后,他又主动放弃了。如今的卫思函真个惆怅满腹、黯然神伤,不知何去何从。继续留在衡山派么?不,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值得自己留恋了;离开伤心地,从此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不,掌门、师傅对自己恩重如山,岂能一走了之。
忽然,卫思函心现警兆,他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一股无垠的杀气。
“轰——”一道黑影彷似充满无穷无尽的爆炸性力量,风驰电掣般突袭过来。
刹那间,卫思函只觉无坚不摧的剑气呼啸而至,仿佛掉进了大海怒涛汹涌的漩涡中,顿时心惊肉跳,呼吸顿止,全身有若刀割。
换作任何人,骤然面对这等暴风激浪般的可怕攻势,必千方百计的先避其锋芒,然后设法重整阵脚,挽回颓势。
但卫思函却清楚知道那只是死路一条。
他在衡山派呆了十几个春秋,武功尽得独孤虹真传,偷袭者武功如何一望便知。从对方出剑的方位、力度判断,他绝非普通杀手刺客,而是万里挑一的高手,
倘若失去先机,给对方把剑势尽情发挥,自己休想有机会反击。
“锵”!卫思函兵刃出鞘,集聚全身功力,反手迎上,不偏不倚正中对方雷霆一剑的锋锐处。
偷袭者显然没有想到卫思函竟能及时格挡住他迅猛凌厉的杀招,略微“咦”了声,倏地腾身而起,长剑划过半空,催发出凛然迫人的劲气,朝卫思函小腹弯击而去。
卫思函无计可施,唯有舍命拼杀,猛地撞入对方剑光中,以硬碰硬,以攻对攻,施展出近身削刺的舍命招数,以有来无回的气势往前冲杀。
劲气与兵刃交击的声音,爆竹般连环响起,一时狂飙四溅,杀气漫天,重重剑影把两人淹没其中,任谁稍有闪失都是血溅当场之局。
卫思函一招一式,深得衡山派武功精髓,毫无半分取巧,每个闪躲,都恰到好处,任何扑击,均间不容发,似是刻意施展,又像率性而为,大巧若拙,朴实无华,虽然处于下风,仍能守得固若金汤,滴水不漏。
偷袭者横剑当胸,生生将卫思函震开三步,剑势扩展,变成漫空剑影,点点锋芒,劲气鼓汤,以雷打电击的霸道威势,朝卫思函狂卷过去。
令人惊讶的是,表面看似惊涛般铺天盖的淋漓剑法,竟深合天人交感之道,每一处攻击的对象总在着意与不着意之间,举重若轻,去留无迹,且有无数连消带打的后着。
被他运劲震退的刹那,卫思函只觉头晕眼花,气血翻腾,不由暗暗叫苦,偷袭者功架之深,根基之厚,着实到达出人意表的地步,自己想要反败为胜固然大大不易,假如稍有闪失,说不定还得赔上性命。
卫思函身后是道燕飞不进、风吹不散的水帘,一旦堕入其中,再无扭转败局的可能,偷袭者审时度势,加催功力,将他牢牢索紧,生出令人无法捉摸的诡异感觉。
当此逆境,卫思函的喝叫含劲吐出,若平地起轰雷,听得偷袭者心神悸动,长剑在空中画出一道令人难以形容的玄妙弧线,脚下看似轻描淡写的踏出两三步,偏是缩地成寸般越前两丈,那种距离骤变的错觉,配合他玄奇奥妙的剑法,令人感觉到卫思函此招妙若天成,足有令天地变色的骇人威势。
“好,好一计‘星星漫天’!”偷袭者哈哈大笑,倏忽退开。
“你究竟是什么人?”卫思函大觉错愕,沉声问道。
“哈哈哈。”偷袭者抛下长剑,一把揭下蒙面黑巾。
“是……是你!”卫思函惊呼道。
第十卷修罗重出人心怵 第五章 祝圣大会
“卫兄没有想到吧。”偷袭者双目神光一闪,旋又敛去,赫然正是任逍遥。
“任兄,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卫思函疑惑道。
“呵呵,在下只是想试试卫兄武功。”任逍遥露出个看透一切的了解神色,心满意足的表情,油然道,“看来你和陆岩、王超联手时并未竭尽全力,否则我未必能熬到林掌门赶来。”方才他将凌霄剑诀使到一半却仍奈何不了卫思函,反被对手以流星十三式中的最后绝招“星星漫天”杀退,足见此人平日韬光养晦、深藏不露,实则武功极其了得。
“是否掌门人让你来的。”卫思函沉声问道。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任逍遥微耸肩头,洒然笑道。“偷袭”卫思函纯粹是他自作主张,但究其目的则是为了了解卫思函的真正实力,更好的帮助林非凡夫妇达成提携爱徒的心愿。
“莫非恩师有意安派我出席祝圣大会,所以……”卫思函何等聪明,一猜即中。他在衡山派中极少展露武功,别说林非凡就连独孤虹也很难拿定注意,是否允许他参加比试。
“既然卫兄已经看穿,多余的话就不必我详叙了吧。”任逍遥含笑道。
“任兄可知我并非汉人。”卫思函倏地说道。
任逍遥缓缓点头,肃容道:“正因为如此,所以祝圣大会才是你千载难逢的出头良机。”
“不可能的,就算掌门人、恩师命我代替周师兄,师叔师伯们也会一致反对。”卫思函长叹道。
“卫兄武功在当今衡山派年轻一辈中数一数二,我想诸位前辈该不会因区区种族之见而埋没人才吧。”任逍遥有意试探卫思函,故意先不点破。
“唉,宋辽积怨太深,虽然我只有一半契丹血统,但在众人眼中却是不折不扣的外族胡虏,当年若非太上掌门一力护持,焉能苟活至今。”卫思函露出悲愤的神色,凄然道,“十多年来,我朝夕不缀,勤练武功,为得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光耀衡山门楣。然而,师兄弟却把我的努力当成了对他们的挑衅,说我攻于心计,倚巧卖乖;说我不知廉耻,觊觎掌门之位;甚至还说我欺中原无人,妄图学好武艺回返契丹,助……助大辽侵宋。”
“闲言碎语卫兄何必当真。”任逍遥深刻体会到卫思函的艰辛,柔声安慰道。
“所以我才不得不韬光养晦、暗自隐忍,不得不装出武功低微的模样,免得遭来他人无端记恨。”卫思函目泛泪光,哽咽道。
“难道卫兄就没想过改变当前的状况么?”任逍遥目光变得无比锋利,似能直看进卫思函的肺腑内去,肃容道。
“不瞒任少侠,小弟确实憧憬着能在祝圣大会中夺魁,然而我连出赛资格都没有,也就只能当个看客了。”卫思函口齿艰涩的说道。
“卫兄认定林掌门、林夫人的决议无法得到众人首肯么?”任逍遥走到卫思函身旁,缓缓道。
“难,难上加难。”卫思函断然道,“胡汉之间日积月累的成见不是短时间内所能改变的,除非……”说到这,他开始犹豫起来。
“除非什么?”任逍遥追问道。
“除非七日内我能干出几件轰动江湖的大事并且想方设法让师叔师伯们见识到我真正的武功。”卫思函面露愁容,皱眉道,“只是时间仓促不容离山外出,而诸位尊长又分居五峰,加上鄙派严禁私相斗殴,小弟纵想展露剑法怕也有心无力。”
任逍遥探手搂紧他肩头,压低耳语道:“如果你在祝圣大会上与‘风流盗侠’来一场痛快淋漓的对攻……”
“不行,我卫思函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容你相让。”卫思函听到一半,猛地拒绝道。
任逍遥最是欣赏这种宁折兀弯的脾气,问言哈哈大笑,傲然道:“我以名誉担保届时绝不手下留情,至于能够收到多大功效,还得仰仗你自己发挥。”
“原来任少侠的目的并非纯粹试探,而是给我‘下战书’来啦。”卫思函压抑不住欣喜若狂的情绪,容色夸张的笑道。
“七日后的切磋我很期待。”任逍遥双目精芒闪闪,神态却比任何时刻更冷静沉着。
“彼此彼此。”卫思函豪情奋涌的朗声道。
任逍遥知他必觅地苦修,抓紧弥补剑法中的不足,含笑提点道:“卫兄的流星十三式已尽得神髓,但迅猛中略欠沉稳,希望下次交手时有所改观。”
“任少侠,大恩不言谢。”卫思函立刻醒悟,露出感激万分的神色,拱手作揖道,旋即转身告辞。
※ ※ ※ ※ ※
集贤峰,黄亭观。
中原武林四大盛事之一、五年一度的祝圣大会。
衡山派上下三代,两百七十六人齐聚于此。
泰山、嵩山、华山、黄山四派均有护法以上的前辈耆宿率领弟子前来观礼,其中尤以泰山派最为齐整,不仅秦卫良、冯剑雄、葛洪舟三大弟子联袂齐至,就连玉凌、玉空二老亦亲自莅临。
会场中央是个实木搭建的高台,正东乃独孤宇、林非凡、独孤虹等衡山派首脑的席位,南侧则由四派嘉宾落座,至于西北两边,一边是稍后参加比武的弟子休息准备的场所,另一边自然围满了观战的衡山派门人。
卫思函原本司职迎宾,定然忙得不亦乐乎,林非凡却有意将他安排在身边,一来为稍后与任逍遥切磋的保存体力,二来抓住最后时间提点几句,争取让他表现得更好。
第十卷修罗重出人心怵 第六章 充满自信
林毓秀最爱热闹,咋咋呼呼的在人群中跑来跑去,一刻也不闲着,五大剑派中多少青年才俊为她风采所慑,看得心神动荡、目不转睛。
任逍遥正襟端坐,回忆着那日“偷袭”卫思函时的每一个情节。
这几天他一有余暇就上祝融峰找独孤宇讨教,开始还只局限于凌霄剑诀,渐渐的便转移到其它武功上。独孤宇武功之高、涉猎之广当世不作第二人想,
任逍遥资质之高、天赋之强堪称旷古烁今,一番交谈下来不约而同的生出相逢恨晚的感觉。
任逍遥虽身兼三大绝学,但实战经验仍稍显欠缺,对于彼此的搭配使用尚存在不少的未能理解的地方,独孤宇举出当年与任憔悴、孟飞交手的实例,一一为他解答,同时根据自己的参悟提出了许多十分中肯的建议。任逍遥见猎心喜,亦将平素积淀在脑海中却又不敢付诸实现的想法拿出来请独孤宇指正。
总之,每去一次碧竹屋,他的武学修为就有相当可观的增长,虽然不说突飞猛进,却也当得上受益匪浅、焕然一新。日上三竿,大会正式开始,林非凡纵身跃上高台,向台下群雄行礼,朗声道:“敝派今日召开祝圣大会,承蒙泰山、嵩山、华山、黄山派等诸位前辈英雄、少年英豪前来观礼,荣幸之至,在下先谢过了。”说罢又行一礼。
“林掌门客气啦。”台下群雄纷纷站起还礼。
林非凡续道:“五年前,小女蕴秀侥幸夺魁,今天鄙派重又推举出八名弟子参与比斗,胜者将获得衡山七绝剑剑谱,望各路武林同道作个见证。”
衡山派中地位仅次于林非凡、独孤虹的“回风剑”周凯、“落雁剑”李良斌一左一右护持着林毓秀将本微微泛黄剑谱送上高台,当然剑谱中记载的仅仅是衡山七绝剑的各招名目及开创历史,真正的口诀心法非得掌门人面授机宜才能学到。
一番仪式过后,英姿飒爽的独孤虹站在高台正中,拱手说道:“历年祝圣大会,鄙派都有邀请江湖豪杰出席,且安排门人子弟与其切磋,以便取长补短,相互借鉴。”
“不知仙子哪位高徒下场指教。”玉空欣然笑道。独孤虹本号“芙蓉剑”,九年前,林非凡外出云游,西夏党项会趁机派遣高手上衡山挑衅。独孤虹单人独剑,只身应敌,杀得对方三死七伤,铩羽而归,侥幸逃生者称其剑法虚无,缥缈若仙,芙蓉仙子之名遂人尽皆知。
“‘高徒’二字可不敢当。”独孤虹谦虚道,“思函,出来拜见诸位前辈。”
话音刚落,台上人影一闪,已站着位身材魁梧的布衣青年,脸如铁铸,容颜朴实,体型健硕,肤色黝黑,虽称不上英俊却有股威猛强悍的男性魅力。
“后学末进卫思函拜见诸位前辈。”卫思函俯身下拜,旋即矗立一旁,有若渊停岳峙,伟岸如山。众人不由暗暗吃惊:“衡山派果然高手云集,随便挑出一个都是非同寻常的人物。”
“好,好一个后学末进。”玉空欣然赞道。卫思函今番再无保留,原先深藏不露的武功底蕴尽数展现,不仅仅是前来观礼的四派,就连师兄弟们也极其讶异。
“仙子,快快开始罢,我们可等不及要瞻仰贵派绝学呢。”嵩山派副掌门涂海亮油然笑道。
“咦,在座似乎没有五大剑派以外的人物嘛。”华山大护法张志钧环目四顾,摇头道。任逍遥坐在独孤宇身后,加上衣衫服色与衡山派相近,并不显眼,是以张志钧未曾发觉。
独孤虹正要说话,冯剑雄倏地站起,朗声对玉空道:“师父,徒儿想领教卫师兄高招。”
五云山大战后,衡山派威震江湖,隐隐有向少林、丐帮、天极教三大巨头靠拢的姿态,门人弟子外出闯荡均以五大剑派之首自居。泰山派本与衡山派齐名,奈何柳玉虚继任掌门后,声势日渐衰微,大不如前,多亏出了个“铁剑秋霜”这才挽回稍许颜面。廿载以来,泰山派上下俱为肖玉孙当年惜败独孤宇之手耿耿于怀,立志勤修苦练,有朝一日超越衡山派,重扬东岳威名。冯剑雄主动要求与卫思函切磋,目的正是击败对手,证明泰山派年轻一代的超卓潜力。
林非凡、独孤虹面面相觑,玉空生性护短,江湖人尽皆知,冯剑雄既已开口委实不好拒绝。
念及此处,两人不约而同的瞟向任逍遥。原本由他出场,卫思函纵不能胜,也能输得漂漂亮亮,可对手换成冯剑雄结果便难以预测了。此人乃泰山派最富盛名的青年高手之一,极擅掌法,昔日天极教剿灭洞庭湖匪患,广邀江湖群豪相助,
正值弱冠之年的冯剑雄愣是以掌对掌,破了荆扬帮帮主郑鑫中的大摔碑手,为两湖百姓除去一害。传闻泰山派上下,除了柳玉虚和玉风,玉玄二老,就属他的东岳剑掌修为最精。卫思函武功如何,他俩并无十分肯定的论断,只是听任逍遥说能和他相持百招,眼下时间紧迫,不容细想,只好继续向他征求意见。
任逍遥暗忖肖星辰的剑法与自己不相伯仲,冯剑雄应较之稍逊,况且泰山派素以剑法闻名,掌法只是旁支,练得便再纯熟,威力也该有限,于是欣然颔首。
“思函,好生应战,切莫坠了衡山派颜面。”独孤虹登时放心,朗声道。
“实在不行就早些下来,兀要强撑。”林非凡凑到卫思函身边,低声嘱咐道。
“多谢掌门提点。”卫思函唇角溢出丝充满自信的笑意,油然道。
第十卷修罗重出人心怵 第七章 胜败之数
“请卫兄不吝赐教。”冯剑雄腾的一声,跃到台上。
周围观战的衡山派弟子莫不暗暗叫遭,冯剑雄成名数载,掌法修为必极其精深,卫思函的武功在他们中不过二、三流,实战经验更是远逊,只怕不用盏茶功夫便得落败。
林非凡夫妇虽得任逍遥首肯,却也心中忐忑,惴惴不安。
唯有独孤宇正襟端坐,捋须微笑。
“冯兄,请。”卫思函双目精芒大盛,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对手,宝剑“锵”的出鞘,遥指冯剑雄。他十分清楚,此战非胜不可,为得不仅仅是自己的将来,还有衡山派威震江湖的百年威名。
凛冽森寒的剑气,立时弥漫全场。
类似这种大庭广众下的切磋,起初双方总会采用硬碰硬的招数,一则测探对方虚实,以便拟定进攻退守的战略策术,二则使场面更加激烈,令交战双方尽快步入“状态”。
卫思函正是利用此点,营造出开局便要与对手见个真章的氛围,除非冯剑雄宁可输却气势,自认没有硬拼的功力,否则怎都不能甫一交战便左闪右避,不但有失身份,且弃泰山派颜面不顾。
任逍遥心中叫好,流星十三式素以威猛著称,若正面应对,只怕当今武林没有几人能接得下来,卫思函尚未出招,已然占得先机,确是智勇兼备,文武双全。
冯剑雄正知糟糕透顶,对手的宝剑已化作银芒,风驰电掣般直刺过来。
他没有选择,只能正面迎上,因为攻守再非自己所能掌握。
卫思函奋喝一声,手肘微屈,转而削向冯剑雄双掌平推的间隙处,迅若雷霆,精准如神,看得众人纷纷叫好。
诧异之下,卫思函立时变招,两掌迅速回抱,成掬手状,发出一股真劲,倏忽移往卫思函左侧,斜挂肩颊。
卫思函双腿稍曲,跃上半空,胸前陡地涌出重重剑影,没有任何花巧的往对手横扫过去,招数诡奇绵密,令人无法测度。
冯剑雄只觉对手这化腐朽为神奇,大巧若拙的一剑,就像大海中滚滚波涛,劈头盖脸的卷涌过来,知道无论如何纵跃也休想脱离剑气的笼罩,当即沉肩扎马,十指交叠,凝聚全身功力,扫在剑影的锋锐处。
“蓬!” 气劲交击,发出闷雷般的声响,以冯剑雄多年勤修的深厚功底仍给震得跄踉后退,滚滚狂飙倾泻激荡,使得高台不住颤抖。
卫思函足不沾地,乘势追击,宝剑如脱缰野马,径直朝冯剑雄射去,力道之强、角度之妙,令人叹为观止,大有在战阵中纵横突杀、勇往直前,置生死于度外的凌厉气势。
冯剑雄屹然不惧,略微调匀内息,立刻向对手展开水银泻地般的反击,一招一式犹如刀削斧凿,雄奇伟岸,将东岳剑掌“气象森严、巍峨浩荡”的八字要诀发挥得淋漓尽致,偏又灵动空彻,变幻万千,尽显其超凡脱俗的卓越功架。
泰山派弟子无不大声喝彩,唯有玉凌、玉空二老神色凝重,静静注视着高台上发生的一切。
表面上冯剑雄挥洒自如的在重重剑影中往来游走,或以掌劈、手拨,或以指弹、拳轰,堪堪封挡对手的狂攻猛击,实则内息气劲正以极快的速度不住消耗,亏得他从小勤修苦练,根基扎实,否则早已被流星十三式绵亘无垠的连环杀招拖累拖垮。
好在卫思函虽依靠智计占得先机,但由于实战经验稍显匮乏,骤然面对冯剑雄精微奥妙的东岳剑掌,短时间内还寻求不到切实有效的突破点,是以虽能将对手禁锢在狭小固定的空间内,却很难寻隙猛进,速战速决。
究竟是冯剑雄在体力耗尽前扳回劣势,扭转战局,还是卫思函抢先悟出以掌对剑的诀窍,必将左右这场切磋的最后结果。
冯剑雄衣衫鼓胀,脚踏奇步,飘移不定的几个假身后,急速抢往卫思函左侧,双掌如鲜花绽放,连环捣出。
卫思函并未急于应对,而是先斜退两步避其锋芒,方才洒然转身,反手挥击。
落在旁观者眼里,他这一招极尽朴实,平平无奇,但身在局中的冯剑雄却清楚的感觉道对手像是未卜先知般掌握到自己进攻的角度和时间,若然保持原式不变,休想伤他分毫,但要强行变招又觉力不从心,只好硬生生的剎止脚步。
卫思函断定冯剑雄处于旧力已消,新力未生的尴尬时刻,手中青芒大盛,化作漫空剑雨,朝他挥打过去。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冯剑雄既没有闪躲退避,也没有举掌封挡,而是伏地矮身,扬腿踢出,直扫对手下盘。
卫思函大吃一惊,记忙运转真气,抽身飞退,宝剑化作萦绕全身的绵密光影,作出严密防御。
冯剑雄霍地立起,一改先前疲态,骤忽像换了个人似的,展开无孔不入,无隙不寻的狂猛反击。
先前所谓气力将尽,难以久持,完全他刻意伪装出的惑敌之计。
“唉……”林非凡捶胸顿足,仰天长叹。冯剑雄谋划多时,蓄势以待,卫思函突遭变故,阵脚大乱,谁胜谁负几乎已成定局。
掌风凛冽,热气漫空,三股凝聚精炼的真气袭体而至,直扑卫思函胸腹。令人瞠目结舌的较先催发出的掌劲去势甚缓,后发者则逐渐提速。当攻及卫思函身侧,离他要害仅余尺许时,恰好不分先后的同时到达,手法之巧,计算之准的确已逾出神入化的境界。
形势急转直下,胜败之数就在此刻。
五大剑派弟子全体起身,将所有所有注意力凝注场中。
“轰”卫思函的宝剑有如被千斤重锤击个正着,差点脱手坠落,体内则气血翻涌,经脉欲裂,难受到极点,然而他并未放弃求胜的信念,强行提起仅余的真力,施尽浑身解数,一计“星星漫天”搠胸击出。
第十卷修罗重出人心怵 第八章 江湖动荡
即便是在白天,冯剑雄仍然感觉到自己犹如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眼睁睁看着漫天流星疾速坠落,却偏生无法移动分毫,只能任由它们将自己击穿、撕裂——这就是流星十三式毁天灭地的真正威力!
变起仓促,林非凡、独孤虹、玉凌、玉空……所有不知卫思函真正实力的人全都来不及反应,唯一知情的任逍遥本待飞身相救,袖袍倒给惊骇万分的林毓秀紧紧攥住,一时挣脱不开。
眼看着冯剑雄即将血溅五步、尸横当场,周围响起一片惊呼。
突然,卫思函雄躯剧震,宝剑竟毫无预兆的脱手飞出。
“三师兄!”泰山派众弟子只道冯剑雄最后关头使出保命绝技,纷纷叫好,却见冯剑雄一边擦拭额角汗水,一边举目四望,眼中尽是诧异之色。
卫思函亦满脸疑窦,方才自己剑招一出立时后悔,心知对手多半闪避不开,万一将他……非与泰山派结下仇怨不可,奈何“星星漫天”一经催动,决难收回,便是想要撤剑也有心无力。幸好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掌风及时赶到,将兵刃震落在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二十年未见,独孤盟主的‘一气化三清’果又精进不少。”玉空脸上震动的神色一闪即逝,疾步走到独孤宇面前,拱手道。
全场一片赞叹,原来临危出手的竟是独孤宇,怪不得几乎没人发觉。
“剑雄,还不快谢独孤盟主救命之恩。”玉凌向冯剑雄使个眼色,沉声道。独孤宇归隐多年,但昔日参与过五云山大战的中原群豪仍以盟主相称。
冯剑雄赶紧俯身下拜,卫思函也跟着一并跪倒。
“卫师兄武功了得,剑雄输得心悦诚服。”冯剑雄肃容道。
“冯师兄的掌法亦令小弟大开眼界。”卫思函发自内心的说道。
“以武会友,不外如斯。”独孤宇捋须微笑,玉空、玉凌同时点头,泰山派众人因比武落败产生的懊丧情绪刹那间一扫而空。
“原来思函一直深藏不露,你这做师父的也该透个底嘛。”周凯忘向独孤虹,欣然笑道。
“哈哈哈,小师妹她最爱藏私,咱俩早该猜到的。”李良斌心情大佳,打趣道。
卫思函跃下高台,师兄弟们立刻围拢上去交口称赞。
林非凡夫妇相视一笑,卫思函依靠自己的超卓实力及坚韧不拔的顽强意志终于赢得了全派上下的赞颂与尊重,相信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介意他契丹后裔的身份了。
林非凡步上高台,宣布参加比武的最终人选,当念到卫思函名字时,众人体现出的不是反对而是担忧,毕竟与冯剑雄一场切磋下来,他的内力所剩无己,很难坚持到最终夺魁。
“思函,坐。”独孤宇指着身旁空位,闲话家常的示意道。
卫思函受宠若惊,正要说几句“多谢太师父教诲”的话,独孤宇悄然按住他背心,将一股极浑厚、极柔和,无止无歇、无穷无尽的真气源源不断的输送过去。卫思函知他用意,立刻打坐调息,将独孤宇精纯醇的内心注进丹田,直贯奇经八脉,运转三个周天后只觉疲惫尽消,四肢百骸莫不为之舒畅。
“待会的比试好好表现,不要让我失望。”独孤宇拍拍他肩膀,嘱咐道。
“弟子谨记。”卫思函双目涌出热泪,点头道。
※ ※ ※ ※ ※
少林寺,达摩亭。
波若堂首座晓净禅师卓立于亭外石阶旁,身型高欣挺拔,额角宽广平阔,须眉黑漆亮泽,脸形修长,双目闪耀智慧的光芒,一副得道高僧,悲天悯人的慈祥脸相。
说起达摩亭还有一个动人的故事。据佛教经典记载:达摩来到少林寺后,有一中国高僧神光也追随而来,虚心向达摩求教,被达摩拒绝,神光并不灰心。达摩到石洞面壁坐禅,神光侍立其后,达摩回寺院料理佛事,神光也跟回寺院,神光对达摩精心照料,形影不离。对禅师的一举一动,心悦口服,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十载后冬天的一个夜晚,达摩在达摩亭坐禅入定,神光依旧侍立在亭外,这时天上下起了大雪,大雪淹没了神光的双膝,神光仍双手合十,一动也不动,第二天早上达摩开定后,见神光站在雪地里,就问他:“你站在雪地里干什么?”神光回答说:“求师傅传授真法。”达摩说:“要我传法给你,除非天隆红雪。”
神光解意,抽出戒刀,砍去了自已的左臂,鲜血顿时柒红了白雪,达摩心动,遂把衣钵法器传给了神光,作为传法的凭证,并为其取名为“慧可”,“衣钵真传”的成语故事即源于此。“断臂求法”的故事也一直为禅家所传诵。同时,为纪念二祖慧可立雪断臂求得佛法,人们又称“达摩亭”为“立雪亭”。
“太师叔,出事啦。”知客僧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觉宏,师祖告诫过你多少次,遇事戒急戒嗔,且莫大惊小怪。”晓净口宣佛号,皱眉道。
“山……山门外聚集了大批江湖人物,纷纷叫嚷着要见方丈。”觉宏上气不接下气的禀报道。
“有多少?”晓净沉声问道。
“上……上百人。”觉宏据实回答。
晓净心中一动,少林虽为武学圣地但素来极少接待外客,偶尔有人上山拜师亦或请教武功最多也就三、五成群,何以今天竟突然倍增。
“问过他们来本寺的目的么?”晓净正色道。
“问过,可是他们说非得见到方丈才肯禀报。”觉宏回答道。
“来得都是些什么人?”晓净暗暗觉得事情有些不同寻常。
“有崆峒派、飞燕帮、神拳门……”觉宏一口气说了十几个小帮小派的名字,最后补充道,“对了,还有彭裕、刘中天两位师兄。”
晓净听罢不由“咦”了声,彭裕、刘中天乃少林俗家弟子,三年前便已出师,这趟回来连个口信都不传,莫非江湖又有动荡。
“两位师兄的手脚俱已被人折断,觉心师弟已将他们带往禅房。”觉宏续道。
“你说什么?”晓净大吃一惊。
觉宏重复了遍,补充道:“弟子不敢放其他人入寺,只好……”
“速去禀告方丈。”晓净倏地打断道,说罢僧袍展动,径直往山门掠去。
第十卷修罗重出人心怵 第九章 何方神圣
半个时辰后,大雄宝殿。
一炷清香,点燃着插在供奉的鼎炉正中处,送出香气,弥漫佛殿。
少林寺四大神僧并排坐在大殿中央四个蒲团上,左右两边是达摩堂首座晓玄、戒律院首座晓空,正中紧那罗王佛前的一僧正乃少林寺方丈晓明,剩下来的一僧白眉长垂过耳,正是中原武林盟八大高手中排名第三的少林寺罗汉堂首座晓尘。
晓净带着五名衣衫各异的汉子推门入内。
“崆峒派副掌门霍继周、飞燕帮副帮主张力行、神拳门副门主朱江、庆安镖局副总镖头马志宇、天水刺史特使蓝亦青参见诸位大师。”
四僧同喧佛号,晓明朗越,晓尘雄浑,晓玄清柔,晓空沉哑,可是四人的声音合起来,却有如暮鼓晨钟,震荡殿堂。
“诸位师兄,西北武林近来迭遭洗劫,霍副掌门、张副帮主等人是特地前来本寺报讯的。”晓净双手合十,肃容道。
霍继周悲声道:“半月前,一伙来历不明的歹人夜袭鄙派,只半个时辰,鄙派留守羽仙峰的弟子伤亡殆尽,就连掌门师兄他也……也惨遭杀害。”
张力行、朱江、马志宇纷纷哭告,最后齐声说道:“求少林寺为我等主持公道,擒拿元凶。”
听罢众人叙述,饶是五僧佛法精湛,亦各面面相觑,惊讶不已。
崆峒派、飞燕帮、神拳门、庆安镖局无一例外,全都在预兆的情况下遭到袭击,且各自首脑均当场横死,只留下他们几个副手。
晓明低声问道:“其余帮会、门派的境遇也都如此么?”
霍继周正色答道:“是的,短短数日内,西北已有二十几处帮会门派濒临解散,剩下的也人人自危。听闻晚辈要来贵寺报讯,许多江湖同道甚至舍下家业一并尾随。”
晓明沉声道:“这么说山门外的百余人……”
张力行颤声道:“方丈大师明鉴,我们实在不敢滞留西北,只好……只好结伴南下,寻求少林庇佑。”
晓玄插言道:“丐帮和天极教没有及时作出应对么?”天水郡位于西北边陲,地理位置极其险要,向为兵家必争之地,不但朝廷派遣重兵屯扎,就连丐帮、天极教也刻意安排精锐人众在此,以免大辽、西夏兴师犯境时难以抵挡。
蓝亦青惨然道:“丐帮天水分舵叫他们放火烧了,几十名弟子无一生还,天极教周旗主率领教众前往救援,结果也没能回来。”
晓明大吃一惊,沉声道:“霍副掌门,劳您说说当晚情形。”对方如此肆无忌惮,大张旗鼓的与中原武林作对,想必来头不小,希望能从霍继周的叙述中看出端倪。
“那晚我和掌门师兄正在大殿商议要事,忽有弟子来报,说数十身着玄色皮袄的歹人强行闯山,已经杀到月石峡外。掌门师兄立刻命黄、刘二位师侄前往查探,同时调集人手准备迎战。”霍继周回忆道,“这伙人个个武功精绝、极其凶悍不到半个时辰,就杀上了羽仙峰。”
“什么,八峡、九岭、十八台等天险你们一处也没守住。”晓玄惊讶道。
“对方实在厉害,晚辈……晚辈与众弟子虽皆尽全力,但仍给杀得节节败退。”霍继周露出犹有余悸的神色,垂首道。
“后来呢?”晓玄又问。
霍继周续道:“鄙派伤亡惨重,只能退守大殿,这时对方首领主动邀战,扬言只要掌门人和他对上三招,立刻率众退走绝不停留。”
“此人样貌如何?”晓明追问道。
“面容粗豪、短髯如戟,身材高大魁梧,说起话来声如洪钟。”霍继周回答道,“对了,他只有一条胳膊,浑身散发着阴森狰狞的气息。”
“是否右臂竟齐肩而断,脸上还有道由左眼角直至额顶的伤疤。”晓明郑重其事的问道。
“没错,莫非方丈认识此人?”霍继周点头道。
晓明、晓玄、晓空、晓净同时将目光投向晓尘。
晓尘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双手合十,神色凝重。
霍继周接道:“掌门师兄为救我等性命,答应与他比试,也不知对手使了什么邪法,第三招上……第三招上掌门师兄便吐血而亡。”
晓尘长叹道道:“唉,程峰能熬过前两掌,已不枉习武半生了。”
“师弟确定是他?”晓明动容道。
晓尘并不答话,走到霍继周面前扬手比划了几招,霍继周先是一愣,尔后失声惊呼:“对,他用得正是这套掌法。”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晓尘倒抽一囗凉气,肃容问道:“飞燕帮、神拳门、庆安镖局遇上的也是此人么?”
“大师明鉴。”张力行、朱江、马志宇齐声道。
“大师,这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霍继周试探着问道。
晓尘正待开言,晓玄抢先道:“对方的真实身份我们也不敢肯定,几位还是先在附近住下,待本寺查明事情原委自会派人告知。”
“可是……”霍继周迟疑道。
“霍副掌门放心,少林寺以百年声誉担保,定帮崆峒派讨回公道。”晓明朗声道。
“方丈大师误会了。”霍继周尴尬道,“我们只是担心对方一直追来,届时难以抵挡,并非置疑少林寺的……”
晓尘忿然道:“这伙歹人若敢踏进嵩山半步,老衲定叫他们有来无回。”他的呼喝声震屋瓦,听得霍继周等人两耳鸣响,心头一凛,暗道:“晓尘大师的内力好生了得,不愧是八大高手排名第四的人物。
晓明补充道:“烦请诸位知会山门外的江湖朋友,少林寺既执武林之牛耳,定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待霍继周等人离去,晓明肃容道:“此事非同小可,且往方丈室细谈。”
第十卷修罗重出人心怵 第十章 拍案大怒
屋内,五大神僧结迦而坐,个个神色凝重。
门外,十八罗汉持棍肃立,将方圆数十丈地域把得密不透风。
“修罗教重出江湖,诸位师弟以为当如何应对?”晓明方丈摆出问讯佛号,肃容问道。
晓玄置疑道:“单凭霍继周、张力行等人一番叙述,便认定对方乃修罗教中人,似乎有些武断。”
晓净目光落到晓尘处,正色道:“他们描述的领头者容貌与风雷使一般无二,况且晓尘师兄将风雷使的成名绝技天罡指穴手演示出来后,也得到了霍继周的确认,我想十有八九就是他们。”
晓玄哑声道:“问题是天水毗邻西夏,距大辽尚有数百里,修罗教何必舍近求远……”
“师兄怀疑党项会假借修罗教之名,故意在边关生事?”晓空讶道。
“很有可能。”晓玄肃容道:“西夏觊觎我大宋久亦,若欲兴师犯境,首先做的便是拔除中原武林盟在西北一带的势力。”
晓尘以其雄浑低沉,却又字字清晰,掷地有声的语调道:“普天之下,精通天罡指穴手的只有三人,其中恰好有一个就在党项会。”
晓玄续道:“天水刺史很可能也怀疑他们,所以才派遣特使随霍继周等人一同前来少林,希望能弄清事情原委。”
晓明宝相庄严,否决道:“党项会首领李道林绝非鲁莽之人,要说灭掉崆峒派、飞燕帮、神拳门等小帮小派尚有可能,但要惹上丐帮和天极教,我料他不敢。”
“正因为这样,所以才得假借修罗教之名。”晓玄断然道。
晓明、晓净、晓空属意修罗教,晓尘、晓玄则咬定党项会,双方各执己见,似乎谁也说服不了谁。
“二十年前的五云山大战霍继周、马志宇都曾到场,难道他俩就没见过风雷使本人。”晓空皱眉道。
“师弟莫非忘了,风雷使右臂被任憔悴斩断,根本没有参加第二次决战。”晓尘苦笑道,“偏偏这两人赶来时,第一战已经结束。
“山门外尚有百余人,不如我再去问问。”晓净起身道。
“嗯,或许他们中有谁识得也未可知。”晓空点头道。
“不必了。”晓明摆手阻止道,“昔日修罗教入侵中原,西北一带的武林同道首当其冲,伤亡殆尽,能够活到今天的剩不下几人。”
晓明正色道:“就这么干坐着也不是办法,必须立刻想出应对之策。”
“可是咱们连对手是谁都没能确定,如何……”晓空叹息道。
晓空沉吟道:“彭裕、刘中天身受重伤,正在禅房静养,我想从他们身上应该能找到线索。”
过得盏茶功夫,十八罗汉抬着二人卧榻来到方丈室,非是五大神僧不肯屈驾,实在是整件事情太过紧要,尚未得出结论前必须严格保密,不能向外界透露半分。
彭裕、刘中天的指骨、腕骨、臂骨、腿骨,所有四肢关节均被被人折断,气
息奄奄,动弹不得。
晓尘略略检视二人伤处,沉声道:“果然又是天罡指穴手,每处断骨均被捏成粉碎,再也无法接续,他俩这辈子算是废了。”
“好狠毒啊,竟然对我少林弟子下如此重手。”晓空大怒道。
晓明出手如风,点了他俩肩头“缺盆”、“俞府”诸穴,尾脊的“阳关”、“命门”诸穴,让二人醒转后,不致因四肢剧痛而重又昏迷。
“方丈……各位首座……”彭裕、刘中天缓缓睁开双眼,见寺内众位高僧纷纷围拢在侧,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行礼,却觉浑身瘫软,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
“快趟下,有什么话慢慢说。”晓空安慰道。彭裕、刘中天是他徒孙,做太师父本该比谁都更加焦急,只是他俩伤势太重,一旦激火攻心必死无疑,所以只能将语气放缓,免得变生不测。
“方丈,太师父为……为我俩报仇啊。”彭玉、刘中天强忍痛楚,嘶声道。
“打伤你们的是什么人?”晓空低声问道。
“修……修罗教!”彭玉颤声道。
“你确定?”晓空追问道。
“不……不会错的,弟子……弟子认得他们服饰。”彭玉大口喘气,断然道。
“那日在天水城外,修罗教中人七、八个围攻我俩,开始……开始弟子们还支撑了一会,可是突然有个断臂老者杀到,结果……”刘中天现出惊惧神色,不敢再往下说,显然当时的场景极其恐怖,直到现在仍令他后怕。
“太师父,弟子这身伤就是拜他所赐。”彭玉嘶声道。
晓尘简单描述出风雷使的样貌,询问二人所说得断臂老者是否是他,彭玉、刘中天的回答十分肯定,说除了年纪比晓尘描述稍大些外,其余特征完全相附。
晓尘沉吟半晌,又问:“你们既在天水便给打成重伤,如何回得了少林。”
“是……是那断臂老者吩咐手下替我俩包扎,然后用马车一直运到少室山下的。”彭玉茫然道,“而且他们还给弟子服下止痛护心的药丸,似乎……似乎不想让我俩死在路上。”
“这是在向少林示威!”晓玄拍案大怒。
“与其说是示威,不如说是挑衅更加合适。”晓空沉声道。
“修罗教,果然是修罗教!”晓尘双目闪耀着深邃动人的智慧芒光,断定道。
“师弟不再置疑党项会了?”晓明诧异道。
“对方能够灭掉崆峒派、飞燕帮、神拳门、庆安镖局却又偏偏放过霍继周、张力行等人,为得是什么?”晓尘出人意料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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